否則,不出三天,人就該送到宅子里來了。
不過沒差。
仇棠淵怕是老糊涂了,真當所有世家都沒把手伸進雪原。就算進了雪原,只要不死,他照樣有辦法找到,至于死了
薛湘城臉上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極其陰翳。
要是死了,那也好。
他得不到的,別人更休想得到。
將筆丟進竹筒里,薛湘城退后一步欣賞自己的畫作他窺視仇家的表弟已久他的表弟,他明珠一般的表弟。分明是最有資格囂張跋扈的,卻從未侵占過別人一絲一毫。
驕縱又柔軟,明媚又張揚。
豈不比那些滿口仁義道德,以筆作刀,吃人于無形的偽君子來得強
真可笑,世人盡喜歡把虛偽稱為“高尚”,把赤子稱為“荒唐”。
薛湘城覺得,可能是因為,越美好的東西,越容易激起人們心中的黑暗瞧,他可憐的小表弟身邊,不就有他這種惡狼,處心積慮地徘徊,舔舐獠牙
薛湘城的志滿意沒能持續多久。
隨著一封密信送進暗室,筆墨紙硯頓時統統被掃到了地上。他的暴怒,席卷整個暗室,震得墻上的掛畫嘩嘩作響。
送信的心腹頭低得幾乎要貼到地面,根本不敢看兩側的工筆畫一眼上個不小心看到的,已經被剜去眼睛,活生生煉成了人蠱。
“圖勒”薛湘城怒極反笑,“一群蠻民,竟敢壞我好事”
他陰翳得臉龐扭曲。
哪里還有一點湘君風度。
不過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彈了彈袖上沾到的朱砂,若有所思。
“東洲來的飛舟快到了”
他一撩衣擺,跨過門檻,恢復成以往風度翩翩的模樣。
溫文爾雅,唇角帶笑。
“也是,該去接姑姑了。”
猛犸群在第二天下午抵達冰河的三角洲。
三角洲上有幾間很顯眼的石頭屋子,是圖勒部族的落腳點,里邊掛滿了凍肉,儲滿了烈酒。圖勒人一抵達這里,就開始生火,燒水,宰殺馴鹿,熬煮羊肉。他們往肉湯里加入一種特殊的苔蘚,用來除去腥味。
一直忙活得差不多,仇薄燈才被篤篤篤的敲門聲吵醒。
醒來,還有點懵。
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他沒怎么睡好。
一開始是覺得床榻又硬又晃,難受得要死,后來好不容易床榻變得舒服了,又開始做夢了,夢到雪原的風,無孔不入地刮過他的脊骨。奇怪的是,不怎么冷只是像冰楔作用下,滲進石頭縫隙的水,在結冰,在膨脹
骨頭的縫隙被那股氣息填滿了。
醒來猶自殘留一股說痛不痛的刺麻。
仇薄燈眨了眨眼,視野逐漸清晰起來,拋光的橡木,一圈又一圈的年輪,忽明忽暗的爐火
昨晚的記憶潮水般的涌來。
他的騰地又紅,又白,纖長的手指一下緊緊抓進厚重的黑袍里,意識到自己抓著誰的衣服后,又立刻甩開。
他猛地坐了起來,繃起脊背沒有人,木屋里除了他沒有人。
那道壓迫感極強的身影不在這里。
銅爐倒還在燒。
里頭填的頂好的冷云杉發出細碎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