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八字”
圖勒巫師低下頭,不明白他的意思。
游牧部族沒紫薇算數干五合之說,薩滿們以星辰、獸骨還自然征兆進行占卜。在他們的語系中,沒“生辰八字”這個詞,仇薄燈是“出生時日”和“八字”湊在一起,聽起來自然些奇怪。
“就是”仇薄燈強作鎮定,“就是你出生的年月日時。”
想了想。
“你知道自己的生辰嗎”仇薄燈點擔心,記得哈衛巴神樹守護者哈桑亞說過,圖勒巫師作為生薩滿,剛一出生就被送進密洞了。
圖勒巫師遲疑片刻,報出個極星時,問可以不可以。
雪原的人們看空星辰的變幻,以星辰的方位來計算時間,和中原的干地支相去甚遠。向來也被中原文人認為是“蠻野”的象征之一“不知年歲,不懂時辰”。
“可以了可以了。”仇薄燈幾乎是瞬間就完成推算,脫口而出,“啊,是六合”
六合姻親。
就連仇薄燈都沒想到,竟然會這么巧他都盤算,萬一不合,就偷偷賄賂一下神算子,強行配出個合來了了。
“六合”
圖勒巫師重復了一遍。
“沒、沒什么,”仇薄燈上發熱,趕緊岔開題,找補道“中原都要過生辰的,一年一慶。”
原本是心虛才找的補。
說著說著,見圖勒巫師依舊神色迷茫,忽想起他應該從來沒過過生辰。
“以后生辰,年年歲歲,都陪你過,”仇薄燈低頭,半張臉埋進蓬領里,遮掩自己的不好意思,他輕輕埋怨,“以漏的就沒辦法啦,誰讓你沒找點把我搶回來呢,明明陪了我那么久”
圖勒巫師指節梳過他的頭發。
沒說。
“你知道嗎”仇薄燈把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受底下強健力的心跳,就像孩子分享最大的秘密給最喜歡的人一樣,聲,“你陪了我好好年。”
“嗯”
“是真的。”
雪靜靜落在人的肩頭,少年的聲音很輕很輕“以,你就一直在陪我了除了我,沒人看得見你,那時我也看不清你的臉,可你一直走在我的身邊。只要我回頭,永遠能看到你的”
就像夢一樣。
夢里光線明亮到周圍蒙蒙一團,他自如地從那個人的心接過筆墨紙硯,依賴地蜷縮在那個人懷里。
只夢才會這么幸福吧。
過往是個巨大的膿瘡,修飾滿金漆銀粉,裝點出奢華美滿。
可觥籌交錯,滿城燈火掩蓋不住底下的腐爛腐爛,他睡在閣樓上,覺得自己日復一日,在沼澤里腐爛、腐爛唯獨那清凌凌的風雪,剔除他的膿瘡,他看不見那人的臉,只能覺到那人的存在。
是只要一回憶過去,就幸福得幾乎要流下淚來存在。
你是否嘗試過,萬眾沸騰熱鬧喧嘩,唯獨你突然失了聲啞了語,拼盡全力也發不出半句求救的吐息你是否嘗試過,一個人困在閣,蜷縮在冰冷的鋪木地,看著黑暗如潮水一點點涌來,害怕得快要哭出來,卻流不出一滴眼淚,只能睜著眼睛,看黑暗一點一點,吞噬自己
孤獨。絕望的孤獨。
那種鋪蓋地的痛苦和孤獨。
人陪著就好了。
只要人陪著你,哪怕是個怪,只要它伸出,也會奮不顧身緊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