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一似笑非笑望向阿鋒,身體前傾。房車內部空間本來就狹窄,床更是不大。他坐起身時距離阿鋒不過一臂的距離,當他傾身時,兩人之間距離更近。大雪撲簌簌打在車窗上,爐火燃燒,車內溫度有些高了,丙一的眼睛映著昏黃壁燈的燈光,看起來像有兩點發亮的星子。
他專注盯著阿鋒看,像發現了什么稀有珍貴的獵物,又像是沉默的曖昧的魔鬼,謀劃著如何誘騙到有趣的靈魂。
‘我哥很厲害’
他聲音很輕,如精神的細微震鳴,好似蟬摩擦著翅膀,輕柔至極。
‘你……看起來很弱’
他說的是衛洵這具傀儡,和那猩紅色天裂相比,這傀儡肯定是弱的。但他目光望向衛洵眼瞳深處,挑釁一般,就像鉤子一樣,想勾出傀儡深處的靈魂,勾出真正的人。
安雪鋒一看就就知道衛洵想算計什么,然而是男人都不可能忍得了被愛人說弱,尤其是和老對頭比。雄性的本能叫囂著要讓配偶知道他有多強,安雪鋒眸光幽深,目光落到丙一眼底,看得丙一瞳孔縮了縮,眸中興致卻更多了。此刻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很近,近到丙一伸出手來,手指幾乎能碰到阿鋒的衣領。近到安雪鋒下意識想把盛了粥底面包的小鍋放到一邊,別蹭臟了丙一的衣服。
喉結微動,即使戴著面具,安雪鋒也能想到丙一面具下的樣貌,就如在他瞳孔中硬找出來的差不多。該死,安雪鋒難得發泄般暗罵一聲,克制住本能身體微向后仰。在對抗賽里可不能用這具傀儡真跟丙一搞親熱,這是安雪鋒的底線。
他正準備起身,但下一刻丙一施施然拉開同他的距離,再次靠到床頭。剛才距離安雪鋒極近的手并沒有碰觸他的身體,而是拿著他想放到旁邊的鍋。
“粥涼了。”
丙一笑道,就好像他剛才距離衛洵那么近,只是為了拿小粥鍋似的。他蒼白修長的手指捻起一塊邊緣堅硬干燥,大半被神羊乳麥粥泡軟的面包,笑吟吟咬了一口。白色的羊乳在唇瓣上流淌,泛著谷物與奶的甜香,這塊面包正是安雪鋒之前吃的旁邊的那塊。
安雪鋒忍不住隱晦深吸了口氣,分享食物,這對習慣艱苦生活的旅客們而言是平常事,但對潔癖眼中的丙一來說卻意義非凡。如果是在駐地他敢故意這么吃,安雪鋒絕對會把他弄得更臟。然而現在安雪鋒只是挑眉望向他,也不吭聲,就盯著他吃面包。
反倒是丙一咬了這一小口后被盯得吃不下去了,面包上豐沛的奶汁滴落到鍋里,他們互相盯著對方,就像無聲的角逐,誰都沒有說話,像是玩誰先移開目光就輸了的游戲。
直到房車外傳來敲門聲,苗芳菲他們來了,才終于打破僵局。安雪鋒起身去開門,眼角余光看到丙一忙不迭的把面包扔進小鍋里,隨手往床下一擱,心中暗笑。
安雪鋒當然知道丙一不會輕易相信他說的話,什么哥哥和阿鋒都還活著,哥哥會在旅程結束后出現之類的,但他習慣未雨綢繆,就像之前做的一樣。無論挑釁也好,故意營造進一步的氣氛也罷,丙一是在試探,在謀劃,阿鋒是否是個能選擇的合作對象。
當旅程結束,哥哥真出現的時候,能聯手把他抓住。這種事以前發生過,抓嬉命人不是沒干過的事,相當于重走一遍流程,安雪鋒當然知道丙一在想什么。
他似乎厭煩了被拋下,所以當想見到人出現時,他不會考慮是否對方會留下來,只會主動出手,將他抓住。
抓住了,自然就留下了。
如果阿鋒真跟哥哥勢均力敵,阿鋒抓住哥哥,那哥哥相當于也抓住了阿鋒。丙一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同時抓住這兩人,當然要拉一抓一。但答應的太快不行,太快會讓他生疑。太慢也不行,太慢或許到了舊日夢里,他還會跟幻象貓喵喵什么陰謀詭計,譬如說里應外合抓阿鋒似的。
安雪鋒幾乎壓不住心中的憐惜與疼愛,好在苗芳菲等人一開口就能驅散各種曖昧氣氛。
“外面的雪可真大……丙導真醒了!丙導你感覺怎么樣?!”
聽到丙導蘇醒的消息兩支旅隊的旅客們全都來探望他,一通噓寒問暖后大多人都離開了,畢竟房車空間真的不大,外面雪又下的越來越大。很快的房車里又安靜下來,只有狄飛羽主動留下來。狄飛羽是目前舊日夢中化身存活這一組中,還在現實存活的唯一東區旅客。
“丙導,要不你們先吃,我一會再來?”
房車中充滿了羊乳麥香和烤野豬肋排的肉香,聞得狄飛羽都餓了,一看就是丙導剛醒還沒怎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