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洵心中琢磨,果然在面對半命的時候,陳誠到底流露出了一些真實情緒。不單純只是遺憾,似乎還有點不甘與自責。
自責
衛洵心中生出一個猜想,半命道人丟掉的半條命,實際上是不是真和當年的陳誠有關,和他們想轉移遠古綠洲控制權有關旅社中根本沒有討論上個十年北緯三十度旅程的消息,一丁點也沒有,就像是被屏蔽消除過歷史信息一樣。
半命道人的遠古綠洲信物,是衛洵見過的唯一一個前十年北緯三十度旅程的信物,他能留下這信物,也絕不是隨便就能做到的。
而且半命道人也確實是進了這遠古綠洲后才逐漸開始好轉,這更讓衛洵浮想聯翩。
陳誠和半命并沒有聊多久,畢竟他們還在被敵人追殺的危險中,不過一分鐘半命就把銀幣交還給他,銀幣上的影像已經消失了。陳誠完全沒給占星者說話的機會,直接掛了通訊。
“挺好用的,就是時效短了點。”
衛洵接過灼熱的銀幣,爪爪若有所思摸了摸銀幣邊緣的花紋。半命道人仍有些激動,具體表現就在他話更多了,嘮叨了很多,從過去到現在。
“有時候我在想,他會不會是污染,是幻象。”
忽然間,半命道人自顧自道。他臉上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與憂慮。
“污染很危險,真的,它會看穿我們心底的薄弱處,從而擊潰我們,讓我們崩潰瘋狂。”
說著說著,半命又笑了“陳隊也這樣想,他和我說話其實也在試探,我們說到一些暗號當年只有我們兩人知道。”
“十年了,他,他如果真一直在比戰場更嚴峻的污染環境下,可能還記得那些暗號嗎”
暗號都對上了,但這反倒讓半命道人更猶疑。不是不想信,不是不想再見到陳隊,只是因為想,所以才更警惕戒備。
“半命,你像個隊長。”
衛洵笑道,心中有一些驚奇。衛洵發現半命和他見過的那些旅隊長一樣,都有個特點,那就是多疑。俠肝義膽重義氣重理想的人已經被爾虞我詐的旅社環境淘汰了,比如張星藏。能活下來,能站到巔峰的人,全都謹慎,多疑,對自己的想念與欲望像對毒藥般警惕戒備。
北緯三十度的污染,深淵的污染,甚至只是變強后,因為稱號因為自身變化帶來的精神污染,都讓他們很難再面對自己當初的愿望和夢想。
有愿望,有夢想,有期待,那心靈就會有漏洞。
是幻象嗎是真實嗎是又一個偽裝成美夢的噩夢,還是污染
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
大漠上沙暴中奔跑的陳誠垂下眼簾,他看向自己剛拿過銀幣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有些劍繭。是一雙用劍的好手,如果他年輕二十歲,手應該是這樣的。
銀幣上顯現的岑琴的臉也很年輕,甚至稱得上小,也就十幾歲的模樣。
岑琴有多大了記不清了。記憶中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朝氣蓬勃的,很勤奮也很討喜,見人就喜歡笑。
會是幻象嗎但他沒見過十幾歲的岑琴,幻象不該出現他沒見過的形象,這樣太容易被識破。陳誠握住寒山劍,與銀幣那邊對話是他最后的理智,實際上他已經快壓制不住了。
十年暗無天日的污染侵襲,十年來夜以繼日的戰斗,幻象幻聲精神紊亂,讓他在遇到疑似幻象時第一反應就是以劍斬之。
心中的暴虐只能以此抒發,想要破壞毀滅這一切。陳誠知道他們都已經瘋了,雖然還說著回去回去,但已經回不去了。
就算回去,也根本無法適應,甚至可能會亂砍濫殺,就像魔鬼一樣。
他們像怪物多過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