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監實在摸不準皇帝陛下的心思。
之前特地出宮去撿了個人回來,卻扔在了殷家,也沒有說要關照一二,好像就這樣不管不問了。
不是還說什么“收到了上天的指示”之類的嗎
不,他是決計不會懷疑陛下的說法的,陛下自身帝星降世,說的話自然都是真的,他就是純粹的疑惑。
最后只能感慨君心似海,他無論如何都猜測不透。
然而這事之后,陛下沒有要過問的意思,他卻忍不住關注起了那殷九昭的動向。
萬想不到,他居然拜了劉將軍為師,當真要當大胤的一名將士。
那劉將軍是殷夫人的弟弟,想來就是這一層關系,讓殷九昭得以跟劉將軍認識,只是不知通過什么方法得了將軍青眼,成了將軍的門下弟子。
一年過后,邊疆戰亂頻發,他便隨劉將軍上了戰場。
番國突然發難,兩國國力不相上下,一直僵持著,戰火就這樣燒了三年,最后傳來劉將軍被敵軍斬于馬下的噩耗。
朝廷內人心惶惶,只覺得己方以處于劣勢,番國勢必會趁機進攻,可最上方的皇帝卻始終鎮定自若,著令殷九昭接掌虎符,統領大軍。
朝廷上下皆一片嘩然,保守派的幾名臣子堅決反對,請皇帝務必三思,他們覺得皇帝這是沖動之舉,殷九昭此前一直都是無名之輩,難堪大任,見皇帝意向堅決,便要死諫。
胤淮聽他們聲淚俱下的講了一大通,貌似頗為贊賞的點了點頭,然而不等他們欣喜的請皇帝收回成命,卻聽皇帝道“說得真好,下次不許說了。”
“拖下去吧。”
殷九昭臨危受命,成了最高將領,奇異的是,軍中居然無人不服。
從他領兵開始,大軍一路如入無人之境,戰無不勝,番國竟毫無招架之力,無論是什么樣的計謀都會被輕松化解,大胤的軍隊占盡天時地利,仿佛連老天都站在他們那邊,只用了半年,就一路打進了番國的王庭。
殷九昭殺了番國的王,讓番國成了大胤的一個附屬國,班師回朝,進京面圣。
昱都的人民夾道歡迎,其實他們對這位殷將軍并不熟悉,只覺得他冷著一張臉,打了勝仗被扔了花也沒太高興,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殷將軍跪在皇帝面前的時候,他看著一塵不染的地板,仿佛已經感受不到周圍的臣子,只能聽見上頭皇帝的聲音。
他實在是很想抬頭去看一看他的主君,可是禮不可廢,他只能僵硬著低頭。
皇帝賞了他很多東西,退朝后,全部被送進了殷家。
殷老太爺拉著他的手,跟他這個本沒什么感情的孫子聯絡感情,說到動情之處還落了淚,連連叫好,說他們家出了個好孩子。
殷九昭沒什么感覺,他只想著,他把番國打下來了,那樣就算見了皇帝了嗎
他覺得失望,可皇帝說什么就是什么,他沒有辦法。
心火在燒,燒遍了他的全身,從啟程回昱都的時候就燒得厲害,如今則讓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再難入眠。
皇帝早前在他身上留下的傷口早就愈合了,連一道疤都沒留下,他卻仍隱隱的覺得癢。
在他的骨髓里發癢,沙場的血能止住一些,卻不能完全根治。
回昱都第二天的白日,殷九昭哪都沒有去。
不少世家子弟想要邀他出來,借著道賀的名號,說想要一覽殷將軍的威風,哪怕是之前根本不認識,也厚著一張臉皮奉上請帖,說白了就是套近乎。
他一個都沒有理會,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目標,有些迷茫。
然而夜晚的時候,殷九昭受邀,在皇宮里跟皇帝共進晚餐。
或許明天都會傳出些君臣感情甚篤的佳話,可現在,殷九昭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炸了。
哪怕在戰場上生死一線的時候都沒有這么快過。
他的臉上沒有太大的表情,視線卻控制不住,一下落在皇帝的臉上,一下落在皇帝的手上。
這樣放肆的目光,胤淮卻當察覺不到一樣,沒有要罰他的意思。
“愛卿怎么不動筷子”
于是殷九昭這才開始有動作,不過他根本嘗不出來吃進嘴里的飯菜是個什么味道。
食不言寢不語,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晚餐時間結束,他已經應該要回去了。
他有點急,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最后憋出一句。
“臣長好了。”
這話聽起來沒頭沒尾的,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