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在黑暗中一啟一合,不斷地一啟一合,卻發不出太響的聲音。
賀予沒想到他會忽然這樣,也愣住了,他慌了神,不由地一邊叫他的名字一邊靠近他,靠得極近,聽了好幾次,他才終于聽到了謝清呈那微不可聞的嘶啞語句。謝清呈一直在喃喃著說
“賀予我看不清你的臉了”
那聲音竟帶著些破碎的哽咽。
“我看不清你的臉了”
賀予的心狠狠一顫這時候才意識到謝清呈的狀態真的是太糟糕了,謝清呈沒有辦法忍受著這樣的痛苦再和他把這樣的戲演下去了。
謝清呈是戲中人,他不是看客。
他是會痛的。
賀予原本確實裹挾著強烈的不甘,可這時候,他看著自己身下忽然有些瘋狂的謝清呈,他才驀地意識到
其實謝清呈也是精神埃博拉病人。
二十多年的病人了,謝清呈經歷了很多的痛苦折磨,卻都靠著自己強大的意志力,把病魔壓制封印,不曾發作。
而這一刻
而這一刻,謝清呈似乎終于受不了了,賀予以為只是一根稻草的東西,對謝清呈而言,卻能引發他心中雪山崩裂般的震撼。
“謝清呈”賀予終于回過神,手指回扣住謝清呈微微發顫的手,他再也無法偽裝什么,另一只手緊緊抱住他,兩人在鵝絨被的籠罩之下,沒有罅隙地緊密擁抱著,他在他耳邊一遍遍地呢喃,近乎慌亂,“謝清呈,沒事沒事的我做給段聞看的我做給段聞看的我沒想羞辱你謝清呈,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謝清呈你聽到了嗎”
賀予緊緊抱著他,他都沒有覺察到,連他自己的聲音都顫抖了。
“別怕,別害怕,你聽到了嗎”
“”
謝清呈被賀予壓著,抱著,好像記憶中的那個小火龍又回來了,那個很多年前曾經笑著說我可以給你暖床呀的小火龍又從夢里泅渡到了他身邊。
可是小火龍明明被摔到破碎,再也粘不回原樣了啊
再也粘不回去了
謝清呈眼神渙散,微微地發著抖,而賀予不斷地撫摸著他,安撫著他。
被子這里相擁,他們只有在黑暗中才是安全的。
不知過了多久,謝清呈身上的戰栗才終于緩慢地停止下來。
賀予抬手去摸他的臉。
那臉頰上滿是濕潤,讓賀予的手都不由地抖了。
“我看不到你了”謝清呈輕聲地說。
聲音很空洞,令賀予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