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黎生和謝平都死了之后,那個年輕的警官李蕓,還是始終都沒有放棄尋找真相,他用盡了框架內外的手段,一路追兇,越查越是心驚,他不肯回頭,揣著心里的那么一點火,一條黑路也要走到底。最終,他在一家夜總會包廂里,堵截到了剛剛和黃志龍單獨見完面的幕后黑手。
而那時候的段聞,已再也不是陳黎生了。
他早就做完了面部整容,完全看不出昔日陳黎生的影子,只有一些生物核驗上的細節整換還未完成,比如指紋。
那個夏夜,李蕓伏擊成功,他擒住了段聞,將他堵關在包廂內,胸膛起伏,緊緊盯著段聞的臉。
段聞當時有種很微妙的感覺,他覺得看李蕓的神情,好像那個警察內心深處隱約已有了一種不愿面對的猜測。
當時李蕓手上有個指紋庫核驗機,能夠將提取到的指紋模與公安庫內的所有警察所比對。李蕓盯著他的眼,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他的拇指強制性地按在了核驗機上。
而就在核驗機跳出了搜索成功的綠燈提示的同時,段聞的手下也趕來了,一番惡斗之后,李蕓最終雙拳難敵四手,被那些人按在地上,頭破血流。
段聞砸碎了那個指紋比對機,抬手擦去了打斗時自己唇角淌出的血,垂下漆黑的眼眸,睥睨倒在自己腳下的那個警察。
那一刻的李蕓,顯得十分麻木。
那是正常人在面對一段親密關系的背叛時,一定會流露出來的麻木。
段聞對這種表情再熟悉不過了,他從小就在母親的臉上看到過無數次
包廂內的光與影將李蕓的面龐切分成兩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段聞看到他在光明里的那半張臉抬起來,從那些手下的腿錯中,向自己望來。
然后他聽到李蕓叫了他一聲
“陳黎生。”
聲音天生很軟,和受了傷的奶貓一樣。
那是他最后一次聽李蕓這樣叫他的名字。
“我后來把他帶走了。”段聞敘述完了這些事,接著道,“我把他帶回了這座島上,關押在一個房間里。”
“我沒有想要他的命,便問他愿不愿意被招安,畢竟他是個很有能耐的人,而曼德拉可以對任何一類的人才敞開大門。他在警察里其實算道德底線很低的那種,你明白嗎他可以為了達到辦案目的破壞規矩,可以傷風敗俗,甚至敢和娼妓逢場廝混,我原以為對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就可以站到我這一邊。但是我俘虜了他之后,對他采用了所有我能想到的辦法我許之以世俗上的錢權名利色,捧上了那些人趨之若鶩的好處給他,他卻不為所動。威逼折磨拷打我也試過了,甚至給他注射過聽話水,那個警察也依然沒有愿意向我低頭。”
段聞漠然看著謝清呈“他甚至再也沒有那么柔軟地叫過我一聲陳黎生。”
“我問他為什么這么執著,這世上的正義不是絕對的,沒有任何一場大變革不伴隨著犧牲和流血,更何況他不是一向行走與黑白之間,讀書時甚至還和我說過許多匪徒才有的想法嗎他怎么就能固執成這樣。”
“那他怎么說。”
“他說”段聞靜了靜,冷笑,“他說的那還是你爸和他說的英雄不是無時無刻都是英雄,是正是邪,大善大惡,有時只在一念之間。關鍵是守不守的好那一念。他說他原本就已經很沒底線了,他是守著死線的人,這一念是他最后的邊界,過了這條線,他就不是警了,所以這件事他不做。”
“我把他關了四十多天月他四十多天不吃不喝,全靠輸營養液活著,很快瘦的脫了形這個時候卓婭對我說,這個人是一定留不住的。不如把他交給她,做成暴殺吧。有那么一具完整的軀體,還是活著的,一定可以做出非常完美的復制品來。我沒有立刻答應她,我還在猶豫,還沒有徹底放棄招安,我不知道的是,當時我與卓婭在門外的對話,被他聽見了。”
至此對話又停頓下來。
段聞過了一會兒,才說“他選擇了死亡。”
“”盡管早已知道是這樣的結果,謝清呈聽到這里,心還是往下狠狠一沉。
“那天晚上我照例去看他,我推進房間我不知道他是從哪里弄到的鋒利物,等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沒有什么搶救的余地了。我以為他很怕疼,以前他在宿舍大腿上換個藥都要叫痛,我這樣養著不會有什么大事的。但那天他親手割破了自己的頸,血流了一地”
段聞沒有再詳細地描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