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經驗來看,他覺得莊志強的反應并不像是平白無故的癔癥,“女兒”一定是他的心結所在。
“閨女”病床上,插著氧氣管的老頭兒在昏睡中依然喃喃絮叨著那個或許是他臆想中的人,“了不得的女娃,老漢看你打小長大,看你背著小書包讀書,看你考上了大學,去了大城市”
他停了好一會兒,一滴渾濁的淚從皺紋縱橫的眼皮子里頭滲了出來。
老頭的夢囈帶上了委屈和哽咽“你怎么就不能再回來看看你老漢呢”
謝雪心腸軟,在旁邊聽得直掉淚,經得護士的準許后,主動拉住莊志強的手,在他病床旁邊道“老伯,你不要哭啦。我我在的。我在陪你哦。你要趕緊好起來”
她和病人接觸的時間不能太長,寬慰了神志模糊的老頭兒一會兒,醫生就和她說差不多了,該出去了。
謝雪消殺完畢走出急診搶救室,從包里掏紙巾想擦擦眼淚,但是發現紙巾已經用完了。
這時一只漂亮的手遞給了她一塊男士手帕。
謝雪抬起有些紅腫的眼睛,對上賀予溫柔微笑的臉。
賀予在謝清呈面前一臉敗類畜生樣,在謝雪面前卻還挺人模狗樣,遞去的手帕都特別精致考究,雪白的絹布,一點多余的折痕都沒有。
“擦擦吧。”
“謝、謝謝你。”
“沒事。”
他早知道謝雪是這個反應。
謝雪生下來不久后,父母就都去了,祖輩也早已不在,她從小就很羨慕別人能大聲地喊著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那是她在每年清明時節,站在謝清呈撐開的黑傘下,捧著一束溫柔的白菊,才能小聲對著冰冷濕潤的石碑喚出的幾句話。
所以她最看不得父輩祖輩年紀的人沒有子女陪伴。
“醫生。”她擦了淚,又和急診科的大夫說,“等老爺爺轉去精神病院的時候,你們和我說一聲好嗎我陪他一起。”
賀予微微皺起眉“你去哪種地方干什么。”
“沒關系,剛好學校還要讓我去和幾家監獄以及精神病院談一談帶學生探訪的事。說要給編導班的學生多一些特殊的社會閱歷。但我都還沒來得及去談呢。”謝雪抽了抽鼻子,“都是順便的。”
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賀予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走到旁邊抱起那只流浪的小黃狗。
小奶狗被賀予掐著肉嘟嘟的腋下舉到面前,黃白交錯的腿虛空蹬了兩下。狗子的黑豆鼻對上他的杏眼,狗有些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