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真的會把賀予的這種病況說出去,根本就不會提醒賀予別再向任何人暴露病情。
但是賀予不是這么想的,賀予對謝清呈沒有那么高的信任度。
他只覺得謝清呈這張嘴兒現在在他看來,成了一個他很想堵住的威脅,最好再往里面狠狠塞些東西,就和被綁縛的人質一樣,讓他含得連話也說不了,這樣就不會把他的秘密漏出來。
謝清呈看著他“你說你只想過普通人的日子,又為什么要冒險進火場用血蠱搶時間救那些病人。”
“因為想和是從來不一樣。”賀予說,“我想當個正常人。但我始終是個精神病。”
“我進去救人,第一是因為火勢還沒有蔓延到那一邊,我知道來得及。第二,你記得我和你說過,人和人永遠無法理解,也無法共通吧就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物種。我覺得比起你們,那些人更像是我的同類。我唯一和他們不同的,只是偽裝的比較好而已。”
賀予淡漠道“如果連我都覺得他們的命可有可無了,那還有誰會把他們也當做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來看待。”
就像一個社會,一個團體,一個正義組織,一個黑幫聯盟。無論怎么樣的人,都是需要同類的。
因為絕對的孤獨,會把人逼瘋。
賀予就是這樣一個太過孤獨的人,沒誰能理解他的病痛,別人都只能聽他的形容,流于表面地知道他的痛苦,那三個與他完全同病的人都已經死了。
他只能去相似的人群里,試圖找到一點點和世界連接的浮橋。
但這樣的賀予同時也很危險,他可以蠱惑那些同類的心,他的血液就是對精神病人的嘉獎,他的言語就是那些人不可違抗的命令。
如果他愿意,他是可以利用這一點去犯罪的。
也難怪他不愿意讓別人知道。
更難怪他想堵唯一知情人謝清呈的嘴。
謝清呈“同類對你而言就那么重要。重要到連命都可以不顧。”
賀予冷淡道“醫生,你不會懂我們。你在光明處,黑夜是你看不到的。”
“”謝清呈嘆了口氣,也不想再和他繼續這個話題了。
“最后一個問題。既然你有血蠱,為什么之前在對付江蘭佩的時候不用”
“因為不穩。”賀予說,“我的血也有一定可能會讓病人瘋得更厲害,那種情況下我賭不起。不像你”
他說到這里,忽然頓了一下。
“你也真是,人都在對方手里了,還和我說辛格瑞拉的事情,你這樣豪賭,就不怕我反應不過來”
“我這樣賭,是覺得你挺聰明的。”謝清呈淡道,“而且我上次去你寢室換衣服,你想和我說的不就是辛格瑞拉嗎”
賀予靜了一會兒,終于低頭嗤笑,謝清呈也抬手抵了一下額頭,兩人之間直到此時,才終于有了些劫后余生的輕松與緩和
是,他們倆都還記得那件事,沒想到成了及時報警救命的暗語。
那是賀予大概八九歲的時候。
謝清呈當時覺得賀予除了基本的醫療項目之外,也需要多出去散散心。很多醫生會認為,對于精神病人的治療,大多需要依靠藥物,但是謝清呈是另一學派觀念的,他認為精神狀態是人對于所處環境的一種反應,不應該把精神病人當作一個單獨的病案個體和社會割裂開來,藥物無法在精神疾病的斗爭中起到決定作用,一個病人能不能走出來的關鍵,在于重新建立他與社會,與家庭之間的橋梁紐帶。
于是,他把這個意見和呂芝書說了。
呂女士在打著商務電話的百忙之余,抬起眼不好意思地對謝清呈笑笑“我沒時間,謝醫生,你帶他去吧。”
謝清呈壓著火“他是你的孩子。”
呂女士談生意談出慣性了,頭也不抬地“我給你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