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在地上切割成一道線,他們分別在光與暗之中,像是被一折兩半的碎片。賀予說“她是我和世界連接的,唯一一座橋梁。”
謝清呈沉默片刻“那你應該另找一座的。”
時間到了,他還有一些事情要辦,無法和賀予再多說什么,就走了。
那一天,賀予坐在椅子上,一動未動。
從黃昏,到深夜。
賀予想,謝清呈其實是個很有手段的人。
謝清呈講話總是很有道理,是他和他說,希望他當把自己當做一個正常人,是他和他說,人可以靠著自己走出內心的陰影。
他甚至還讓他產生一種錯覺,賀予覺得他哪怕離謝雪很近,謝清呈作為兄長,也是能接納他的。
但是這一天,他從謝清呈的選擇中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多了。
雇傭關系實在是人際關系中最清白簡單的一種,無論持續十年還是二十年,當這段關系結束,就可以錢貨兩訖,沒有半點人情糾葛,誰也不欠著誰。
一個私人醫生,拿錢辦事,無利走人。
和以前那些醫生相比,謝清呈并沒有任何地方是特殊的。他甚至比其他那些將他視作異類的醫生更殘忍,因為他騙了他最久,從他的熱血與痛苦里,拿走的利益最多。是他讓他誤以為自己建立的關系是可以永固的,是他讓他誤以為他對謝雪的喜愛是能夠被家長接受的。
但他都錯了。
賀予想著這段舊事,看著謝清呈的臉。
那么多年過去了,謝清呈還是當年的謝家長兄,到底一點也沒有改變。
他依舊不愿意謝雪與他單獨相處,依舊以一個很霸道很獨裁的保護者的姿態擋在他妹妹身前就連勸誡他想開點的話,都一模一樣。
謝清呈或許是個很好的醫生,有值得他稱道的醫療理念,有公正的思想,有對患者的責任。
但很可惜,他沒有心。
“還在想以前的事”
謝清呈的聲音將他從回憶里喚回來。
賀予回過神,說“您提到了,我也就想了。仔細想一想,您也確實不太可能記得我以前說話是什么態度。”
賀予最后笑了“畢竟我們也就是一段已經結束了的醫患關系,我說的對么”
謝清呈還未答話,但就在這時,天空忽然亮起了一道光,緊接著“砰”的一聲,夜幕中煙花盛放。
一年一度的游園會,在臨近結束時,總以這過于燦爛的花火作為壓軸。
數聲震響,萬花齊放。
謝清呈說“對。”
在這光輝璀璨中,忽然響起了悶雷轟隆陣雨。煙火生來熾烈而溫柔,到底比不過閃電悍橫又冰冷,很快就偃旗息鼓敗下陣來。遠處學生們嬉笑著紛紛逃進教學樓或宿舍里避雨,黃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落在熱鬧的塵俗間。
賀予依舊維持著那虛薄的微笑,在暗下來的天色中,說“那一起躲個雨吧謝醫生。我想按您這么清醒的思路分析一下,除了醫患關系外,現在您還是我老師的哥哥,您要是淋濕了,我在她面前也交代不過去。”
頓了一下,依然有些諷刺地“已結束醫患關系的兩個人,一起躲雨屬于正常行為,沒有越矩和失態,對吧”
謝清呈知道他心里其實還是抵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