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呈這才發現濕潤的假山壁墻上有著古往今來歷代豪俠留下的墨寶全是意外闖入這片秘境的學生的涂鴉。
而最大的幾個題字,就是“秘密烏托邦”。
謝清呈對這些涂鴉沒興趣,掃了兩眼,就坐到了巖洞口去看雨。
但賀予是個讀編導的,出現在他面前的文字,他往往都愿意仔細讀一讀。
“大佛陀昔救眾生,誕登彼岸,何不渡我脫離書海”
“周先生一生吾愛,奈何相識時他已為人夫,求而不得,思之如狂,狂不能言,唯有長守。”
賀予提燈照壁,邊看邊念,搖搖頭“好文藝,都這么苦情。”
又照另一邊。
那一邊倒是好,內容五花八門,他又念“高等數學早日滾出大學課程。”
“快畢業了,希望我能成為大導演。加油。”
“此處避雨相”
賀予忽然聲音就輕了,沒念下去。
謝清呈反而好奇“相什么”
“沒什么。”
謝清呈不信,回過頭一看,頓覺語塞
“此處避雨相愛,感恩天賜良緣。”
下面還留了那二位野鴛鴦的名字,被一個碩大的愛心圈在一起。
此情此景,不免尷尬,難怪賀予沒念下去,謝清呈漠然道“幾年不見你是得了閱讀障礙癥,看東西一定要讀出來才行。”
“你不覺得很有意思這些人都不知道現在去了哪里,可能早忘了自己還在這里刻過這樣的內容。”賀予抬手摩挲過一段斑駁的字跡,“也許有的人都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也不一定,但這些字卻還留著。”
謝清呈冷道“那你要不要也寫下自己的墨寶,以供后世瞻仰。”
他本來只是一句嘲諷,沒想到賀予還真的低頭挑了塊薄薄石片,在墻上尋了個空位,若有所思地“有道理,你說我寫什么呢。”
賀予說完,還瞥了眼謝清呈,目光里又帶著些無法掩飾的嫌棄。是啊此處避雨相愛,感恩天賜良緣,多少耳熟能詳古典爛漫的故事都是這樣開始的,白蛇向輕舟里的許漢林笑著借一把傘,貝尼尼在雨幕里為尼可萊塔鋪一整道可以步下長階的紅毯。
如果在這里的是謝雪,也許這個晚上會令人愉快很多,也許他們還可以效法前人,在那兩個因雨結緣的學長學姐的筆跡下,刻一句“我們也是”。
可惜現在困在島上的是謝清呈。
直男和直男困在一起本就很無聊,何況他們的關系還不是特別好。
謝清呈覺察到他目光不善,于是報之以更不善的眼神“你看我干什么”
“對不起,我沒別人可以看。”賀予拋了兩下石塊,隨意劃拉了幾個字“夢想成真。”
石頭粉末簌簌落下。
賀予寫完了,把石頭一扔,回過身來“醫生您要不要也幼稚一次”
謝清呈眼神微閃,最終又把目光移到了外頭的瓢潑大雨中,如霧般朦朧的暖色燈光中,他的側影薄得像一張風吹即逝的浣花紙。
“不用了。我的是白日夢。”
“哦。”賀予隨意道,“那您說說,是怎樣的白日夢。我可以問嗎沒冒犯您吧。”
外頭風急雨驟,謝清呈很久都沒有說話,就在賀予以為他懶得和自己多言的時候,謝清呈望著巖洞外匯聚成流的雨水,挺平靜地說了句“我以前不想當醫生。”
“你現在也不是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