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地就好像他已經死去了,站在原處聆聽這些話的,是一尊泥塑雕偶,是尸體。
不止是當時,好像那一陣子,連續有近十來天,謝清呈都僵冷麻木的像一具走尸除了在親眼看到父母尸身的那一刻,他崩潰過痛哭過,接下來的那十多天,他就像機器,像符號不斷地簽字,簽字,簽那一份又一份無情的文件。
火化
遺產
公證
活生生的人就成了紙上的字,爐里的灰。
妹妹還小,不諳世事,但也知道爸爸媽媽好久都沒回來了,咿咿呀呀地哭鬧還有
還有另一些事情,謝清呈甚至都不愿意再去回想。
當一個人痛苦到連流淚的心都熬干的時候,才會發現,原來能夠好好地感受悲傷,也是一種上天給予的莫大慈悲。
謝清呈連這一點慈悲都不配擁有。
車子自動前行,撞人后駕駛艙爆炸這怎么可能會是一次意外呢
他的身體和靈魂都像被突如其來的巨大重壓給摧毀了,只能靠一口氣支撐著,他不斷地往派出所里跑,抓住任何一個他曾經熟悉的叔叔阿姨,固執地一遍一遍重復著說,我爸媽是被人殺害的。
我爸媽一定是被人殺害的。
我想要一個真相
請你們給我一個真相
一開始,那些人都還會同情,會落淚,時間久了,反復被一個孩子這樣糾纏,到底還是會煩的。
有人開始對他說“和你講過很多遍了,我們一定會仔細調查,但現在什么證據也沒有,我們也得按程序走,是不是”
“再給我們點時間。”
可一點時間是多久呢
謝清呈后來知道,是整整十九年。
他當時尚不知曉未來的等待將會是如此漫長,不過那時候他也已經明白了,他父母的死亡只能定性為一次意外事故,他的父親母親,不能穿著警服,以因公殉職的烈士身份下葬。
他最后只能為父親挑了一件雪白的襯衫,那件襯衫是他們家落寞后,他父親僅購置過的最好的一件衣服。
而他的母親穿著黎妙娟親手縫制的旗袍女警司沒能由警車長鳴著送葬,但她走的那一天,除了同事之外,來了很多她生前幫助過的窮人、富人、犯人、受害人
她對每一個生命都是平等的,她從未戴著有色眼鏡,去歧視過任何一個人的靈魂。她永遠都愿意把手伸給在泥潭里掙扎著的人們,只要那些人還愿意回頭。
因此,她得到了他們全部的尊重。
但她直到入土,她也沒有得到真相的塵埃落定。
謝清呈便親自去查了。
盡管他還非常年輕,是個中學生,盡管他得到的線索很有限他還是不肯放棄追蹤,他把所有空余的時間都用在了調查父母死亡原因這件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