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予不想走。
謝清呈卻說“是的。”
他見賀予還站在原地,僵愣楞的,沒有離開的打算,于是干脆一咬牙“我送他。”
說著就拿了車鑰匙,拉著賀予就出了陌雨巷,把賀予塞進了自己車里,自己上了駕駛座。
賀予稍微回了點神,微紅著眼看著他“謝哥,你身體不舒服,還是我來”
“別廢話了。”
謝清呈扣上安全帶,發動引擎,沉默地把賀予載到了附近的立體式停車場。
老城區不好停車,賀予如果長時泊車,一般就會泊在這里。
謝清呈“下車。”
如果是以前,賀予肯定不會顧及謝清呈到底是什么感受,他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他自己的喜怒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但這一刻,他忐忑了。
賀予腦中嗡嗡作響,他最終還是在謝清呈疲憊又強硬的注視下,下了車。
謝清呈“等一下。”
賀予的眼睛微微亮了亮,眼里點起了希望的明燈似的。
謝清呈“圍巾給你。”
“”
賀予眼里的燈就又熄滅了。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可是話都還沒說出來,謝清呈已經把圍巾丟給了他,然后關上了車窗,一腳油門暴力催動,忍著腹部、腰部渾身上下的不適感,掉頭回去了,留賀予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
賀予杵了很久,才默默地去找到了自己車,坐了進去。
很漂亮很舒適的蘭博,可是坐在里面,卻沒有坐在謝清呈的副駕駛來的有真實感。
他一點也不想回家不想回那個墳墓于是他就那么茫茫然地,在老城區的街道上轉了一圈又一圈。
他不斷想著昨晚發生的事,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想著胸腔里那只剛剛知曉了自己名姓的巨獸,想著令他自己都一時無法消化的“喜歡”。
他整顆心都亂了。
年初一路上沒什么人,賀予開著車,從白天轉到夜晚,最后他把車停在人跡罕至的小路邊,打開音響,在我心永恒中睜著眼躺在座椅上,想著過去的樁樁件件,往事如同潮汐,漲沒過他的心口。
他真的喜歡謝清呈嗎
從什么時候開始
他愛他嗎
可是那愛究竟因何而生
是喜歡上了他的身體是因為同類相吸還是他已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謝清呈的身和心
賀予困頓地,迷惘地,混亂地,想仔細捋一捋過去曾經發生的事情。
他想到昨夜在床上主動壓著他吻他的謝清呈。
他想到在水庫里,仰躺在水面上,在歌聲里和他講述所有真相的謝清呈。
他想到在花樹下,只能借著演戲的機會,穿著他永遠也不能真正穿上的警察制服的謝清呈。
他想到在夢幻島山洞中,點了一根煙,淡淡地說不記得夢想是什么了的謝清呈。
賀予想著會所里謝清呈執拗的眼神,在藥酒發作之后,依然強撐著,那樣固執地看著他。他說
“賀予,你和我回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訴你。”
可就是在那一天那個他第一次和謝清呈鑄下情債愛恨的那一夜,那個謝清呈苦苦挽回他的夜晚他傾了一杯紅酒,羞辱性地,全倒在了謝清呈雪白的衣襟上。
賀予想起自己把酒杯放下,隔著昏暗的燈,寬闊的幾,他騙他拉鉤,微笑著摸他的臉。
然后說“你把我騙的那么慘,你覺得,我還會不會信你。”
是的,謝清呈是騙過他,拋棄過他。
可他不知道謝清呈的身體已經那么殘破,連自己的喜怒哀樂都負荷不起了卻還把最后的明燈贈與了他。
賀予想起一直以來,謝清呈都在告訴他,要冷靜,要克服自己的心魔,要靠著自己,走出內心的陰影。
這是謝清呈作為精神埃博拉初號,唯一能給予同類的饋贈,也是最后的饋贈。
是他告訴了賀予,精神病人應該對平等地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