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向謝清呈傾訴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由著對方沉著臉,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屈指敲了敲他的車窗。
賀予一手仍搭在方向盤上,頭枕著胳膊,另一手降下了窗玻璃。
他自己都快把自己折磨瘋了,卻笑了笑,佯作無事的“干嘛呀。”
“什么干嘛,你在這里干什么。”
賀予垂了睫,想了一會兒,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便不回答了。
只道“你買了這么多東西,我幫你拎回去吧。”
謝清呈抬手將他的車門一推,沒讓他下來。
隔著打開的窗,他對他極冷地說“不是說好了,不再來打擾我。”
賀予發現自己連辯解的權力都沒有。
“喜歡”在別人能夠接受的情況下,叫做“喜歡”,在別人或許不能接受的情況下,叫做“暗戀”,而在別人一定不會接受的情況下,不是叫做“犯賤”,就是叫做“打擾”。
賀予是個很有自尊心的人。
他清醒過來后,就不打算讓謝清呈知道他的這種心情,然后表現出震驚,厭憎,鄙夷,嫌棄。
那樣太痛了。
他痛了會發瘋,瘋了會失控,最后兩敗俱傷,對兩人的生活乃至病情,都沒有任何利好。
賀予于是只和往常一樣嗤笑,甚至帶了些高傲的距離感“你誤會了,我只是路過這里。”
“那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賀予想說你最近怎么又瘦了,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不曾告訴任何人,在獨自消化了。
但是他記著自己是不能喜歡謝清呈的。
于是他把這一份自己剛剛才發現的“喜歡”,用最丑陋的紙包裝起來,還和以前一樣猙獰難看,任誰也發現不了。他說“這馬路又不是你家的,交警都還沒來給我貼罰單趕人,那你也該講點道理。”
“我看你礙眼。”
賀予感覺自己的心被刺了一下,但他面無表情地把那心頭血擦了。
他喉嚨里帶著些隱秘的腥甜,他嘴角落著無所謂的痞笑,笑他“謝清呈,你最后一次和我睡的時候,也沒覺得我礙眼啊。你那時候還親我,你還騎我,你還”
謝清呈把他趴在車窗的腦袋摁回去了,力道很大,甚至讓賀予有些疼。
“不許再給我提那天晚上。”
賀予點到為止,這樣既不顯得自己態度轉變了很多,也不會讓對方非常不舒服“哦,那不說就不說吧。”
開車離去前,他看了眼謝清呈手上的袋子,其中有一只袋上印著附近藥店的名字。
賀予腳點著制動,單手握著方向盤,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謝清呈一句“謝清呈,你是不是生病了”
謝清呈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藥店塑料袋“不是。”
他說這話的時候眉頭皺起來了,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想和賀予繼續說些什么,但最后也沒說。
賀予“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記得告訴我,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
“夫妻你媽,滾。”
賀予笑笑,很聽話地開著車就走了。
只是在掉頭遠去,謝清呈再看不到他的臉時,他那種裝出來的淺笑,就像雪一般被拂落了。
他攥著方向盤,慢慢行遠,指節泛白,心里的痛感再也忍不住,瓷裂般蔓延開來
一回到家,賀予就戴不住假面了。
他暴躁地翻了一堆藥,也不管安東尼的醫囑,就那樣把藥都往下吞去,總算止住了強烈的感情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