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予的目光又熱又兇無措,就那么無聲地望著他半天,最后還是生生按捺住了那種想要接近這個男人的,沉著臉,緩慢地下了床,推門走了出去。
謝清呈一個人坐在床上,床上是兩個人締生出的溫暖。
那溫暖漸次冷卻了,他把頭往床頭架上一靠,仰起了線條脆弱的脖頸,而后,男人慢慢閉上了眼睛。
他不想管賀予出去是干什么,兔崽子受傷了或者嫌他煩了,他都無所謂。
他曾經想過要把最后一點熱血給予賀予,但在會所那一夜,是賀予親手把這捧熱血傾倒了。
哪怕后來他們又一同經歷了生死,謝清呈內心深處也無法再如當初那樣接受賀予這個人。
他始終無法接受
謝清呈就那么獨自冷靜著,卻沒想到不過多久,門忽然”吱呀”一聲復又推開了。
他更沒想到的是,賀予端了杯水進來,那水是新燒的,還冒著裊裊白煙。
男孩把水遞給男人“喝了吧。”
“”
賀予垂眸不看他,兀自說道“我以前一個人在家,做了不好的夢,就喝一杯熱水。會舒服很多。”
確實是這樣的。
在寒夜里,在噩夢的余韻中,很難抵抗這樣一杯熱水的誘惑。
謝清呈閉了閉眼,最后還是道了聲謝,接過了杯子,又從床頭的藥盒里拿了兩枚白色藥片,就著熱水吞服下去。
“這是治療你精神埃博拉癥的藥”
“嗯。”謝清呈把藥服下了,又喝了幾口水,慢慢地緩了過來,嘴唇上也總算有些血色了,他見賀予想要拿起藥盒端詳,便抬手制止了他,“不是你吃的那種。你不能用。”
賀予“你確定這藥真的有效嗎我覺得你身體還是很不好。”
謝清呈抬眸看他“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
“行,你是醫生,行了吧。”賀予把藥盒松開了,又轉身往外走。
謝清呈“去哪里。”
“我看你好煩,一會兒驚醒,一會兒又冷得發抖的,我不伺候了,我要去外面看星星。”賀予隨便丟了一個蹩腳的理由給他,然后就離開了。
賀予顯然并不會去看星星,他是又心疼,又心熱。
謝清呈驚醒的樣子,讓他想擁抱住這個男人安慰他,謝清呈睡夢中不自覺地皺著劍眉微微顫抖的樣子,又讓他免不了勾起天生在床上就有的那點變態施暴欲,讓他想和他激烈地做起來。
而當賀予每次壓抑自己的情緒,轉移強烈的和感情時,自己的精神都會受到一定的損傷。
內耗是很磨人的事情,何況他還要在謝清呈面前做出非常鎮定的表象。
賀予走到田壟無人處,拿一枚隨身攜帶的冰冷刀片貼在自己的手腕上那上面是長久以來,他自我折磨時留下的疤痕。
他這個病,不是傷人,就是自傷,沒有鮮血和痛苦為祭,是絕不可能平息的。
他現在不想傷害謝清呈,因為同為異龍的謝清呈受的傷已經夠多了,那么他能傷害的,最終就只剩下了自己。
血流了出來,但他的痛感卻越來越麻木。
賀予最后扔下了刀,微微痙攣的手埋入自己漆黑的發中,他抱著自己的頭在原處,以心靈無聲地吶喊著,他痛苦極了,卻解脫不了。
他有時甚至會想,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在會所里對謝清呈做出那樣的事情,現在一切會不會都變得不一樣會不會有個好一點的轉折
“沙沙”
夜晚的風聲回蕩在黃土坡上,吹著枯槁的沙棗葉,賀予極力平復著自己的內心。
忽然,他聽到有窸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賀予抬起熬得猩紅的眼,下意識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個穿著紅衣服的人,裹著防風巾,看不清臉。
不過瞧對方的身形,應該是個偏瘦的女人,并不是這家的農婦主婦。
那個女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了他們落腳的這戶人家,在窗口處踟躕徘徊,幾次踮起腳尖想往里看。
賀予有些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