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委第二天要返燕州了,他與謝清呈道了別,先坐上車離去了。謝清呈這才終于放松了繃緊了一整個下午加晚上的身子,沒有人知道,他襯衫的背后已經完全濕透了。
他在飯店門口的大草坪前緩了好一會兒,慢慢地恢復過精力來。很多做學術或者搞藝術的人,都不太喜歡人際應酬,因為那實在太過打擾腦細胞們的安寧了,謝清呈就是這類人。
他目送著王政委的車遠去,等車尾燈徹底消失之后,他走到酒店的錦鯉池邊,點了一支煙,望著茫茫夜色,呼出了沉重的靄。
這一天實在太忙,他片刻都不得喘息,到現在才抽上了第一支煙。
正出著神,醫院隔壁古建筑的報時撞鐘聲響了。
謝清呈心里裝著很多事,酒又喝多了,思緒也有些遲緩,最初還只是漫不經心地聽著,但在鐘聲撞了第八下的時候,他怔了一怔,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他立刻抬腕低頭,在看清表面上的指針時,臉色微微一變。
九點整了
在和王政委溝通的過程中,謝清呈把手機調成靜音,現在終于能看了,他赫然發現早
已經過了與賀予約定的時間。
賀予已經來過很多電話,微信消息也有十多條,最后一條是在大約半小時前。
謝清呈暗罵一聲,自己居然把這事兒給忘了
他立刻叫了輛車,而后迅速回撥賀予的號碼。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撥”
車來了,電話還沒打通。
謝清呈側身進了后座,砰地把門關上。
師傅問“先生去哪兒”
“滬州大劇院。”謝清呈扶著微醉的,有些疼痛的頭,“請盡快。”
滬州很大,從美育到劇院大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司機一路風馳電掣,抵達時還是快十點整了。
大劇院外冷冷清清,弄臣的話劇演出已經結束,劇院外的氛圍燈都已經熄滅了,只有蒼冷的照明燈還亮著光。
天下著雨,謝清呈上車前問酒店前臺要了把傘,雨滴空空然敲擊在傘面上,他左右尋著人,一遍一遍打著那個沒有打通的電話。
沒有回應。
謝清呈就給他發語音。
“賀予,你在哪里”
“聽到了給我回個消息。”
繞了好一圈,謝清呈才在劇院北門的大噴泉池外找到了那個孤零零的背影。
賀予抱著膝蓋,坐在臺階邊。
雨一直在下,他被淋得濕漉漉的,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大型犬。
謝清呈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很不是滋味,他快步撐著傘來到賀予身邊,傘從少年身后打了過去。
“賀予。”
少年怔了一下。
然后慢慢抬起頭來。
謝清呈嚇了一跳賀予的杏眸中拉著血絲,嘴唇也有血跡,雖然他緊緊攥著自己的手腕,但謝清呈不用細看都知道,他連手腕上都是新出現的傷痕。
見了男人,賀予眼中先是閃過一絲明光,而后又化為寂暗。
他又把臉埋下去,把胳膊交疊藏在掌心之下。
“你還來這里干什么。”
臉偏到一邊,水珠順著額發淌落。
“音樂會已經結束了,都沒人了。”
“”
賀予很平靜,平靜地近乎破碎“你走吧。”
謝清呈幾次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他并非是不想安慰賀予,問題的關鍵在于他只寬慰過病人,幾乎沒有寬慰過暗戀自己的人。他想了好一會兒,才道“為什么不接電話”
賀予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