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這樣坦然,完全是因為他認為謝離深并不是這樣子的人,他并沒有在這兩者之間建立任何的聯系,但謝離深不是那么想的,他喜歡對號入座,會揣測這是謝清呈在故意諷刺他。
因為謝離深自己已經戴上了一副名為假想敵的有色眼鏡,所以謝清呈無論做什么都是錯的,都是別有用心的,不是要害他,就是要挖苦他。哪怕謝清呈隨便看他一眼,謝離深都會敏感到想要從這一瞥當中挖掘出些什么深意。
他恨謝清呈,喜歡從對方每一個字每一種行為里扣出自己希望得到的意思,沒有什么意思他就捏造出一個意思來,反正謝清呈也不會和他爭執。
人和人之間不能相互理解的可悲之處在于,很多時候人們并非是因為沒有這樣的能力或機會,而是因為內心深處壓根就沒有這樣的意愿。
于是,謝離深對謝清呈積怨越來越深而這其中一大部分,竟都來源于他自己的臆想,他認定謝清呈搶走了他的東西還惡心他,越想越覺得好恨。
最典型的就是有一次,社區有個新春舞臺劇表演。
那次舞臺表演,組織人原本看中了當時在花園里看書的謝離深,覺得這小男孩生得很漂亮,適合演故事里的王子。
小男孩誰不喜歡演王子謝離深當時高興得不得了,驕傲都擺在了臉上,謝平夫婦也為他感到喜悅,畢竟值得這孩子興奮的事情從前實在是太少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他雀躍得像個真正符合他年齡的小家伙。
謝清呈也為他感到開心,認為他確實適合這個角色。
匯演那天,謝離深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舞臺上完美演繹了一位優雅紳士的王子殿下,贏得了全場的喝彩。
他原以為自己能拿那一次的最佳表演獎后面的參賽人都太不夠看了,小朋友們大多為了尋個熱鬧,也沒太認真準備,于是忘詞的忘詞,走調的走調,謝離深很興奮,就等著上臺領獎了。
可是在節目的最后,謝清呈上去了。
他當然沒有和他堂弟一樣去表演什么舞臺劇,他坐到一臺鋼琴邊,垂著睫毛,在寧靜的光束之中,彈了一首天堂電影院的主題曲。落在琴鍵上的光芒被他輕輕點碎了,每一個音符都如漣漪散于夏日的夜風中。
一曲結束,謝離深聽到有人在小聲說“哇,真好看啊”
“他才是我心里的王子殿下”
謝離深的臉一下子就青了。
他根本不知道謝清呈之所以會最后上臺彈一首鋼琴曲,是因為主辦節目的人是他關系很好的同學,需要他的捧場他什么都聽不進去,他只知道他的風頭全被謝清呈搶走了
他憤怒得連眼睛都在發紅,那天回到家里,他忽然尖聲尖氣地問了謝清呈一句“你為什么要去表演你為什么要和我做一樣的事你是不是故意諷刺我你是不是故意要和我攀比要拿走我的東西”
“”謝清呈愣了一下,“是同學找我你怎么了”
怎么了。
他還好意思問怎么了
要不是他捯飭的風度翩翩,打扮的也像個小王子,還去裝模作樣彈鋼琴,他能被人夸成是“殿下”他就是故意的他故意的還要裝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他虛偽得令人惡心
謝離深咬著牙,什么都沒有說,但謝清呈彈琴的樣子成了他后來無數個夜里的噩夢。再往后,謝家落寞,搬出原本的高檔小區,不得不賣了家里的鋼琴,湊錢來給生病的周木英做手術時,謝離深的內心竟感到一陣陣的狂喜。
他看著謝清呈那雙曾經在琴鍵上躍動的手,搬動著粗糙的木板,紙板,幫著父母整理東西,擦桌洗碗他心里淤積了多年的那一口惡氣終于能夠透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