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頷首道“莊靜郡主聽出了你的未盡之意。”
蕭綽饒有興味道“就是不知道皇帝瀕死之時,你們會不會真的交換回去了。”
羋秋笑了“那便要看天意如何了。”
再度回到宣室殿,羋秋先往御書房去處置政務,結束之后起身舒展一下筋骨,便有近侍躬身入內,奉上了一碟紅澄澄的江西貢橘,打量著羋秋神色,覺得她此時心情不壞,方才賠笑道“陛下,內侍監回來了,正在外邊等著向您復命呢。”
“是嗎,”羋秋面露詫異,錘了錘腰,又笑道“叫他進來吧,這老狗,近來倒也算盡心盡力”
內侍聽她如此笑罵一句,便知道內侍監還是簡在帝心的,暗說這一回賭對了,忙不迭出去向內侍監賣好。
御書房在,內侍監垂手待詔,微微垂著眼,看不清他臉上神情,幾個與他親厚的內侍默不作聲的守在旁邊。
吉春與其余幾個年輕些的內侍臂間搭著拂塵,靜靜候在另一邊。
涇渭分明。
奉上貢橘的內侍打御書房出來,特特抬高了一點聲音“趙老公,陛下說你差事當的盡心,傳你進去回話”
內侍監眉心顯而易見的松動開來,口中道“全賴陛下洪福而已。”
他目光幾不可見的在吉春等年輕內侍身上掃過,很快又垂下頭,小步快速進了御書房。
等羋秋再出來時,內侍監已經重新站在她身旁,吉春耳邊仿佛聽見了一聲嘆息,攥著拂塵的手微微收緊,逼迫自己露出習慣性的恭敬神態。
好在這時候羋秋也瞧見了他,竟然駐足停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對內侍監道“吉春年紀雖小,卻很機靈,你這個接班徒弟收得好啊。”
吉春受寵若驚,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
內侍監趕忙道“陛下慧眼如炬,奴婢的徒弟里邊兒,就數吉春聰明孝順”
羋秋欣然頷首,舉步往后殿去,內侍監緊接著跟上,吉春稍慢一步,默不作聲的跟了上去。
他想,師傅,你怎么回來了呢。
怎么偏就要回來擋我的路呢。
真等你死了再去接班,我要熬多少年吶。
明明已經看見曙光了的。
內侍監仍舊親親熱熱的待吉春,仿佛真拿他當接班人栽培似的,只是心里邊兒不住的冷笑。
小兔崽子,想跟你趙爺爺掰手腕,你還嫩著呢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宣室殿的近侍們顯而易見的分成兩個派系,平和的外表之下暗潮洶涌。
如此過了半個月,奉天子令巡視山東的曹廉經過數日的考察之后,直接上疏將十數名參與修筑堤壩之事的官員彈劾成了篩子,指責上官識人不明、斷事不清,主事者貪污錢款,上下其手,相關官員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其中悍然包括淑妃之父、太后的胞兄承恩公,此外,又有諸多不法之事被他一并捅出。
一石激起千層浪
消息傳入后宮,太后的盛怒可想而知,曹廉身在山東,太后鞭長莫及,但皇后此時可正在宮中
剛剛平靜了沒多少時日的后宮再度風起云涌。
莊靜郡主一直留在椒房殿內照顧皇帝,只是不知怎么,皇帝的身體不僅沒有便好,反而一天天的惡化起來。
按照太醫的說法,他雖受了些鞭傷,但并不曾損害元氣,將養一段時間便能恢復,如何反反復復,愈發嚴重
傷口都在背上,皇帝自己感覺不到,只是傷痛反復,結痂之后又開始化膿,乃至于時不時的發燒胸悶,這卻是他切切實實能夠感受到的。
他打小就沒吃過苦頭,哪里知道正常人逐漸痊愈是什么樣子,還當這是正常現象,如此持續了一段時間卻仍不見好,皇帝就察覺出不對勁兒來了。
這天他剛發了一場燒,迷迷瞪瞪的睜開眼,就見莊靜郡主坐在床邊垂淚,見他醒了,忙擦干淚痕,強顏歡笑“若離,你醒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用點東西”
皇帝觀察她神情,心有所悟,故意咳嗽幾聲,虛弱無力道“母親,我是不是要死了”
莊靜郡主嚇了一跳“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