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承恩公選擇手持太后勤王詔書號令南軍陳軍宮外,又私下聯絡淮南王入京的時候,葉家就走向了一條不歸路,只能進,不能退。
因為承恩公清楚的知道,葉家的所作所為,已經觸及到了皇帝的底線,即便當今天子是他的外甥,也決計無法容忍他這樣吃里扒外的行徑
可是天子要死了啊
難道要他坐以待斃,眼見著世代簪纓的葉家走向沒落嗎
手握著勤王詔令這樣巨大的政治資本,何不去搏一場富貴
承恩公一邊著人聯系淮南王,一邊同宮內眾人虛與委蛇,與此同時,還不忘叫人看住吳大學士,留作日后事敗的談判資本。
淮南富庶之地,魚米之鄉,淮南王一系在此地經營已久,早有覬覦大宗之心,現下接收到承恩公府送來的書信,真正是瞌睡蟲接到了枕頭,立即予以響應。
只是淮南王年老成精,并不將手中所有籌碼一舉壓上,只叫淮南王世子同葉家聯絡,自己居于幕后,并不出面。
如此一來,若事成,則舉家榮耀,若事敗,便是世子心懷歹意,淮南王為其蒙蔽,察覺之后立即大義滅親,將其綁縛起來,押解帝都請罪。
事態緊急,容不得過多討價還價,且帝都之事遲則生變,淮南王急于在天下藩王將目光投到長安之前將事情解決,自然舍得下本,當即遣世子協七千精銳奔赴長安,又致信承恩公,事成之后愿以公府之尊許之,若得天下,則葉氏女必為東宮妃。
雙方一拍即合。
承恩公有了底氣與倚仗,再不拖延,立時舉兵發難,令南軍攻打皇城,擒殺佞臣奸后,以清君側
葉家先前以太后詔書調用南軍駐扎在宮城外,還可以說是為了大局。
扣押吳大學士,也可以勉強解釋為消息來源不明、被人蒙蔽。
但這段時間宮內屢次遣人規勸商談,承恩公都顧左右而言他,又同淮南眉來眼去,現下甚至公然舉兵攻城,顯然是撕掉了那層遮羞布,明晃晃的謀逆造反了
皇帝聽聞消息之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將一眾老臣罵得頭都不敢抬“本宮早說葉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們卻講承恩公是為人蒙蔽、事情不至于此,現下他真的反了,你們又該作何解釋”
他站起身來,目光冷冷在眾人臉上劃過,語氣嘲弄“本宮知道你們在想什么,你們覺得本宮在趁機給娘家摟好處,覺得本宮在公報私仇,迫不及待的想將承恩公府除掉,因為本宮同太后和淑妃有隙嘛,現在她們死了,陛下又一直昏迷不醒,本宮難得掌權,當然要把他們一舉鏟除掉了你們他媽的未免欺人太甚”
皇帝直接爆了粗口“杜家把所有子弟都送進宮里來了,與天子共進退,你們還有什么好說的本宮說葉家有不軌之心,這說錯了嗎若真是想給娘家謀好處,本宮就該自己給淮南王寫信,要求收養淮南王之子才好本宮是天子之妻、國朝皇后,就算過繼新君,他也要規規矩矩的稱呼本宮一聲母后”
眾臣見他如此作色,神情難掩慚愧,加之承恩公府今日如此,的確有他們憂心國丈一系勢大、刻意壓制的緣故,現下聽皇后如此厲聲呵斥,個個面露慚色,紛紛跪下身去請罪。
皇帝還待再說,卻被莊靜郡主拉住了。
她神色沉著,微微搖頭“現在不是計較小節的時候,大事要緊。”
皇帝深吸口氣,到底沒再說難聽的,立即吩咐調兵遣將,宮中禁軍、侍從們各司其職,應對承恩公府的突然發難。
南軍誠然是帝都精銳,但禁軍也不是吃素的,更別說皇城墻固兵堅,等閑攻破不得,如此一來,雙方便僵持住了,而這所謂的僵持,其實就是宮內占據了上風。
他們不怕時間拖得久,可是承恩公府怕。
如此過了兩日,淮南王世子率領七千精銳抵達帝都,承恩公府一直提著的心終于放下去了,兩方合兵一處,猛攻皇城。
皇帝身在宮闕之中,耳邊依稀聽聞到外邊的殺喊聲,想到壽康宮內停靈不曾下葬的生母,念及宣室殿內昏迷不醒的愛人,再考慮到吃里扒外的舅家,當真是焦頭爛額,滿心愁苦。
淮南王一系急速結束戰斗,此次淮南王世子帶來的都是精銳,幾乎是用人命去堆,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消息傳到皇帝耳朵里,他當即就變了臉色,好歹還有幾分天子的膽氣,當即便令人侍奉梳妝,親自往城樓上去鼓舞士氣。
城樓之下,承恩公道貌岸然,嚴詞呵斥“彼輩豺狼之性,謀害太后在前,陰毒天子在后,天地之所不容,人神之所共憤淮南王,高祖皇帝之后也,宗室長者,正該掃清寰宇,匡扶社稷,以慰人心,妖后奸賊還不束手就擒,出城來降”
皇帝聽他在城門下大放厥詞,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