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回去,他們住的巷子叫石榴巷,因為巷子中間有棵石榴樹,門臉鋪子那條街自然叫石榴街。十來戶人家,有一半多是開了門臉做生意的,大多是賣吃食,像是芝麻餅、饅頭包子、面條、醋、酒、糖糕點等。
從巷子口入,兩人是生臉,才過來沒幾天,前頭又是拉磚瓦又是送廢料出去,整條巷子住戶都知道上一家賣布的走后,空著的院子搬來了新住戶,就是瞧不出是干什么的。
年齡大的男人早兩天走了,就剩一對年輕夫夫了。
巷子里有人好奇便猜這新搬來的家里要做什么生意,瞧著只砌死了一間鋪子,還留著一間,指定是做生意的。千萬別是做什么吃食的,要是跟她家一樣做面食餅子,可不成。
這不是打對臺嘛。
許家阿嬸是賣饅頭包子的,把話聽了進去,她家正巧和新住戶是隔壁,便等隔壁年齡大點的男人出來送廢料,就問了,打聽到新住戶一家姓黎,話還沒問到做不做生意,黎大就說要忙,趕著騾車走了。
“瞧著不怎么好相處。”許家阿嬸說。
“不好相處便不好相處,關著門過日子,他還能占了你家屋院不成”平日里能說的來話的周氏說。
那倒是。
這條巷子住了二十來戶人家,也沒說家家戶戶關系親密。后來新住戶的黎家不敲敲打打運送東西,一瞧就是安頓置辦好了,不過聽了許家阿嬸的話,也沒人主動上門了打招呼。
黎家院子一屋子男人,也沒個女眷。
后來又有人聽到說那個高高個子的原來是個哥兒,叫斯斯文文白凈漂亮的相公,我就說嘛咋可能一屋老爺們,各個年齡瞧著不小了,怎么可能沒成家有個女眷。
最初巷子里人以為黎家搬來的是父子三人,等安頓好了,再去接鄉下的媳婦兒之類的,都猜想著這屋里的媳婦兒女眷倒是嬌氣,半點活不干,享現成的。
現在知道鬧了個大笑話。
“原來是哥兒啊,瞧著真不像,就沒見過個子這么高的。”
“我聽得真切,買牙粉時那漂亮白凈的還說話哄他家哥兒。”
“可我怎么沒瞧見哥兒臉上的哥兒痣”
“人家一直在院子里干活忙前忙后的,我們就是老遠打個照面,沒瞧清楚也不奇怪,再說那位哥兒長得那般高,多點稀奇也沒什么奇怪的。”
也是閑下來說兩句,新搬來的黎家咋樣也和他們干系不大,又不攪合一個鍋里吃飯。
早上這會約莫辰時末,黎周周和相公進了巷子快到家了。
石榴樹下照舊圍著幾位年齡不大,五六歲的小孩在玩,女孩子手里翻紅繩,男孩蹲在樹下玩螞蟻蟲子,還有淘氣的拿著蟲子嚇唬正翻紅繩的小姑娘,小姑娘嚇得張嘴就哭,說要告訴她阿娘去。
噠噠噠跑著進了院門,扯著嗓子喊“阿娘,許文斌拿蟲子嚇唬我,丟我頭發上了,阿娘。”
“怎么還扯著嗓子哭了我正忙著呢。”周氏戴著圍裙出來瞧,這倆孩子平日里就是見著就鬧就吵,各回各家分開了還想著念著,她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不過拿蟲子嚇唬她家三娘可不行,得說說。
周氏手上沾著米糟,在圍裙上擦了擦,一手拎著三娘的手跨著門檻出來,三娘倒是有些怯了,說“阿娘,你要罵許文斌嗎你別罵他。”
“那誰剛哭的喊我”周氏沒好氣說。
這才多大點就知道護著許家小子了。
一出院子門,石榴樹下哪里還有許文斌那小子的影子,早都跑了。本來小孩子打打鬧鬧的,周氏出來難不成還真給許文斌幾下不過是說道兩句,可許家小子一跑,周氏心里來了氣。
尤其她家三娘剛還惦記著,怕她罵許文斌罵的兇了。
周氏拿指頭戳女兒腦門,說“你瞧瞧,人都跑了。”
三娘委屈,剛是被蟲子嚇了,現在又被娘教訓了,含著淚要掉不掉的,周氏正要說女兒兩句,一抬眼瞧見新搬過來的黎家小夫夫回來了,便把教訓的話咽回去了,沒得在外人面前數落女兒,讓人瞧了熱鬧。
“回吧。”周氏跟女兒說。別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