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輕輕地撫著自己的長髯,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何事如此驚慌”
那健仆在門外停住,一個長揖行起“主公,前線戰報。”
謝安繼續埋頭于棋盤,點了點頭“呈上來吧。”
健仆一掀門簾,上前遞過了這份塘報,王恭看得真切,絹帛塘報外,已經是肉眼可見的汗漬,那一定是這個健仆一路之上緊緊地握著,因為過于緊張和激動,手心全是汗水,而在這塘報上留下的痕跡。
可是謝安的手卻是非常地沉穩,他輕輕地解開了塘報上的火漆,然后慢慢地展開了這份塘報,他的動作很輕,也很輕松寫意,一如展開一份平常的家書一般,他的眼光穩穩地落在了塘報之上,來回掃了幾遍,神色就如波瀾不驚的湖面一樣,沒有絲毫的起伏,看完之后,他把這份塘報卷起,往棋盤邊上一丟,再次看向了棋盤,又是一手棋落下,卻是一句話也不肯說。
王恭的心里就象有一萬只螞蟻爬過,盡管多年來他一直被公認為當世名士,風度過人,氣度沉穩,但在這個時候,也實在是忍不住了,心不在焉地跟了幾手之后,終于一推棋盤,說道“這一局,晚輩認輸了,相公大人,您就別再讓晚輩的心提著啦,前線究竟戰況如何了”
謝安微微一笑,站起身,理了理衣冠,平靜地說道“小兒輩已破賊矣阿寧,老夫暫且失陪一會兒,您請自便。”
會稽,始寧山居,謝家別墅。
一處四面通透的雅居精舍之內,檀香裊裊,謝玄一身青色綢緞,神色平靜,手里拈著一枚白色的圍棋子,看著面前的棋盤,沉吟不語。
坐在謝安對面的,可不正是豐神俊朗的王恭么他白衣勝雪,風華絕世,與對面的謝安相比,更有幾分年輕的活力與朝氣,這兩個神仙也似的雅人,坐在這香氣彌漫的雅舍里,焚香對奕,就連周邊的鳥兒,都不忍出聲打擾,場景如畫,只怕是老天爺也不希望時間就此流逝。
王恭看著棋盤,突然眉頭微微一蹙,輕輕地嘆了口氣。
謝安仍然是神色平靜,他甚至沒有抬頭看王恭一眼,微微一笑道“阿寧,你有心事”
王恭點了點頭,恭聲道“晚輩終不能象相公大人這樣,超然世外,眼下幼度正統帥北府軍,在淝水與秦軍決戰,現在也不知道戰況如何了,這一戰,關系到我們大晉的生死存亡啊,今天晚輩前來正是想向相公大人討教這前線的戰事,卻不想您還真能這么沉得住氣啊。”
謝安淡然地搖了搖頭,順手把手中的棋子輕輕地放到了棋盤之上,平靜地說道“前線的戰事,已經非你我所能左右,我們能做的,就是在這里安靜地等待結果,我相信,皇天不負有心人,上天也會佑護我們大晉,還有我們這些大晉的忠臣的。”
王恭咬了咬牙“可是,秦軍畢竟人多勢眾,即使幼度兵行險招,突襲洛澗勝了一次,但這回正面在淝水與苻堅本人親率的主力對峙,決戰真的是好的選擇嗎若是退過大江,棄守江北,集重兵防守長江一線,是否更為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