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看著劉裕,平靜地說道“你以為隴右的乞伏鮮卑亂了,中原的翟氏丁零反了,就一定可以北伐中原了”
劉裕搖了搖頭“他們只是第一批造反的,后面姚氏,慕容家也會反的,到那時候,北方大亂,就是天賜良機”
劉穆之微微一笑“對于姚萇,慕容垂來說,造反是為了復國,是要拼盡全力之舉,他們的部落,他們的同族羌人或者是鮮卑人,也會全力地支持,不惜付出生命,可我們大晉呢偏安東南,衣食無憂,那些世家門閥,有這個動力北伐嗎別說世家門閥,就是我們北府軍的兄弟,你真的確定他們還想跟你一樣,繼續打下去嗎”
劉裕微微一愣,轉而強硬地說道“我很確定,我的兄弟們,都和我一樣,天天做夢都想打回老家,收復北方失地,青史留名呢。”
劉穆之搖了搖頭,一指營地的一角,說道“你真的這樣想嗎”
劉裕順指看去,只見幾百名將士們,正圍坐在一起,一個個拿出大包小包的金銀細軟,正在一個個地攀比呢,珠光寶氣,金銀奪目,一串串的珍珠,一塊塊的翡翠,一錠錠的金銀,這些平時大家想都不敢想的好東西,這會兒變成了實物,進入了大家的包袱之中,甚至有些人,在腰間都系上了一串串的瑪瑙翡翠,笑得合不攏嘴呢。
而向靖則一個人枯坐在一個角落里,眼巴巴地看著這些兄弟們在那里耍寶比富,他的那輛云母車,已經成了大營的一側火盆里燃燒著的木料,幾乎火盆里的火苗每跳一下,他的眼皮都要抖一抖,這個鐵牛一樣的黑大漢,這會兒的表情,只能用欲哭無淚這四個字來形容了。
劉裕看的默然無語,自從淝水一戰之后,北府軍的這些精兵悍將們,作戰就已經不是第一任務了,打著掃蕩殘敵的旗號,去掠奪秦軍的各處營地,府庫,甚至去搜刮那些死尸,就成了這些勇士們的首要任務,劉裕自己本想繼續追擊逃敵,但連向靖,檀憑之這些人也不愿意追隨了,只能就此作罷,他本人不屑于去搶這些金銀財寶,但也沒有料到,這回弟兄們居然搶到了這么多,與之相比,鐵牛這個黑大個兒,搶來的那輛云母車,除了好看點,還真的不值什么錢呢。
劉穆之喃喃地說道“寄奴,看到了嗎這些就是最真實的人性,就象一個饑餓的人,為了生存,為了食物,可以拼上性命,但一旦他吃飽了,那就不會再去吃苦受罪。你的動機很單純,就是想北伐,復國,但多數的軍士,并不象你這樣想,對他們來說,戰斗獲得的名并不重要,沒有幾個人真的能升官得爵,多數人,就是象這些軍士們一樣,戰斗獲得了財寶,然后回家購房置地,有一份家業,這就足夠了。”
“就象水生,你還記得嗎他參軍是為了什么他不是為了北伐中原,也不是為了青史留名,就是因為北府軍有三倍的軍餉,可以放任戰后的擄掠,他就想著搶搶搶,然后發財回家買房娶妻。這才是多數北府軍士的真實目的。現在,命也拼過了,錢也有了,不回家買地買房娶老婆,還要繼續折騰什么寄奴,恕我直言,只怕真要北伐的話,也會換一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