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親眼看見了,姑娘,你不應該這樣責難一個老兵的。”
王妙音的秀眉微挑“這么說來,老先生當時在戰場之上,是在輔國將軍謝琰謝將軍的身邊,也就是說,并沒有渡過淝水,是嗎”
老兵點了點頭“不錯,我沒過河。但是戰場上的情況,我看得很清楚。”
王妙音微微一笑,說道“老先生,請問您現在能看清楚那邊的屋檐之上,鳥巢里有幾只小鳥嗎”她說著,素手輕抬,指向了足有三里之外,一處鐘樓之上的一個鳥巢。
老兵睜大了眼睛,仔細地看了半天,搖了搖頭“太遠了,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是個鳥巢啊。”
一個圍觀的大嬸沒好氣地說道“你這姑娘,想做什么隔了足有三里遠,就是年輕人的眼力界,也不太可能看清楚有幾只小鳥,何況是個老人家呢”
王妙音輕輕地“哦”了一聲“那敢問老先生,當時你在謝輔國的身邊,離前線的戰士有多遠,能看得清楚在煙火交加,塵土飛揚的前線的戰況嗎到底是誰下令披虎皮嚇走秦軍戰車的,您就這么確定是劉毅劉希樂”
老兵的臉色一變,濃眉微挑,沉聲道“我當時只看到了前線的勇士們,本來都趴在了地上,似乎象是想躲過戰車的碾壓,但一眨眼,就有二百多只老虎爬了起來,跟那天閱兵時一樣,秦軍的戰車開始倒退狂奔,而很快,前方就響成一片,已斃敵酋苻融大家都知道劉毅一箭斃苻融的事,那敢問前線指揮的,不是劉毅,還會有誰”
那個蒼老的聲音哈哈一笑“就在這時,一個勇士站了出來,大聲吼道不要怕,還有我,跟我來,披虎皮啊于是,所有的戰士們全都醒悟了過來,瞬間就披上了老虎皮,乖乖隆里咚,秦國的戰馬一看到面前多了幾百只老虎,嚇得全都掉頭狂奔,幾百輛戰車哪,沒沖到我們的勇士,反而把他們自己后面的軍隊沖得一團糟”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喝彩聲,幾十個人一邊叫好一邊在大聲問道“這個英雄是誰這個勇士是誰”
劉裕的心中,一陣陣地澎湃,他的耳邊仿佛再次傳來那日戰場上沖天的喊殺聲,而那戰場上到處燃燒的火堆的熱度,讓他呼吸急促,嗆人的濃煙味道,混合著地上人馬尸體的腐爛氣息,以及自己和周圍戰友們身上的血汗交加的氣味,直鉆鼻孔,凡此種種,都讓劉裕仿佛回到了那天的戰場,他的眼前似乎看到了秦軍戰車上,那些軍士們猙獰的表情,而自己的手也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一如當時緊緊抓住百煉宿鐵刀。
劉裕的臉上閃過一絲殺意,他不自覺地邁開了腳步,準備走出小巷,接受眾人的歡呼,他甚至已經在開始說“沒錯,正是”
就在劉裕走出小巷口的一瞬間,他看到了說書人,頓時就愣在了原地,而這個人的聲音也鉆進了他的耳朵里“沒錯,正是北府軍,老虎部隊的參軍,幢主,一箭斃苻融,秦軍百萬崩的勇士,劉毅劉希樂”
人群中一陣歡呼之聲,所有的孩子們都拍手雀躍,狂叫喝彩。而劉裕則直勾勾地看著那個說書的人,他一身布衣,須發花白,身上臟兮兮的,肩上掛著兩根草繩,這讓他的肩膀能吊住身下的一個草蒲團,因為,他的兩條腿,自膝之下,空空如也,這是一個殘廢的老兵,而劉裕的腦海中閃電般地閃過了回憶,可不正是自己初入北府軍時,那個給自己發軍令號牌的老兵嗎
一個清脆而沉靜,宛如銀鈴般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這位老伯,敢問你當時身在何處,親眼看到戰況了嗎”
劉裕的臉色大變,看向了人群的一角,一襲黃衫,隨風飄舞,冪離及腰,而秋水般的眸子,在冪離的輕紗之后,閃閃發光,幽蘭花的暗香,盈滿了這一塊地方,露在外面的雪膚如凝脂,玉音如鶯啼,身形婀娜,氣質高雅,可不正是劉裕天天做夢都在思念的高門貴女,未過門的妻子王妙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