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三原,趙氏塢。
羌營之中,一片死氣沉沉,值守于箭樓哨塔之上的羌兵,一個個嘴唇干裂,臉上曬脫了皮,驕陽似火,似乎把地上的一切都給烤熟了,不少士卒躺在地上,用著最后的一點力量輕聲地叫喚著“水,水,給我點水吧”
姚萇這會兒滿頭大汗,看著面前百余名正在向下挖井的軍士們,眼中閃過一絲渴望,十天不見,他的臉上已經起了幾個膿包,可見急火攻心到了何種程度。
一個灰頭土臉的軍士,從那看起來深不見底的地底鉆了出來,姚萇的身邊,尹緯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睜大了眼睛,對著這個軍士問道“怎么樣,找到水了嗎”
那軍士顧不得去抖滿身的塵土,倒頭就跪,磕頭哭道“大王姚萇這時候自立為大將軍,大單于,萬年秦王,屬下無能,可是,可是這下,真的沒有水啊。”
姚萇的身子晃了晃,身后的人想要扶他,他一邊推開了身后人,厲聲道“再給我挖,我就不信了,這三原之地,地下會沒有水,幾百口井,就沒有一口能出水來”
那軍士嘆了口氣,轉身帶著身后的同伴們離開,而尹緯則眉頭深鎖,走到了姚萇的身邊“主公,現在的情況對我極為不利。上次大戰,鐵弗騎兵因為搶奪輜重,被秦軍突襲,全部潰散,尹買將軍力戰身亡,我軍大敗,賴得營地還算堅固,勉強守住了。現在苻堅以長壕困我,我軍再繼續拖下去,只會越來越慘,現在軍中斷水,掘地井枯,若再不脫身,只怕要在這里全軍覆沒了”
姚萇的眼中綠芒一閃“尹司馬,你說的這些沒錯,可是現在苻堅就是等著我們主動退兵,敵前撤退,士氣低落,兵無戰心,又加之斷水幾日,若離了堅固的營盤,只怕會一哄而散,秦軍只要用幾千老弱追擊,我軍便會非潰即降。這是條死路,萬萬不可”
尹緯咬了咬牙“那扔下軍隊,主公帶著親信和部曲,輕騎馳回嶺北,再圖進取,如何”
姚萇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也不行,嶺北各部族推舉我為盟主,不是因為多喜歡我,而是認定秦國必滅,而我能帶他們開創基業。現在他們的部落精銳都在這里,若是一戰而滅,只怕我回嶺北后,這些人就會把我綁了獻給苻堅請降。此時棄軍而逃,亦是死路”
尹緯急得一跺腳“那怎么辦,留在這里等死嗎”
姚萇咬了咬牙“只有指望慕容泓來救我們了,昨天夜里,我已讓我兒姚蒿,突圍去了灞上那里,找慕容泓求救,以他為人質,認他為盟主。我想,慕容泓也不是傻瓜,我們有共同的敵人苻堅,若是坐視苻堅消滅我,下一個就輪到他,就算做做樣子,來個萬余人馬聲援一下,吸引一下苻堅的注意力,我們也有機會連夜拔營逃跑。”
尹緯搖了搖頭“可現在最麻煩的是斷水,已經有人渴死了,只怕再有一天無水,不等慕容泓來,我們自己就要完蛋了。”
姚萇咬了咬牙“那就再等一天,若是上天可憐我姚萇,助我成功,那必不會絕我之路。我處心積慮謀劃這么多年,好不容易弄亂氐秦,起兵復國,上天一定不會這樣苛責我的。傳令,全軍將士,除了值守營門的士兵,還有那些打井找水的工匠外,所有人隨我一起,禱告上天,求神靈護佑,殺掉軍中所有的牛羊,向上天獻祭”
尹緯疑道“真的管用嗎殺光牛羊,以后吃什么”
姚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若有天意讓我軍得水,自然會有吃的,若是無水渴死,就算有再多牛羊亦是何用傳令吧,半個時辰后,全軍隨我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