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
被揉成團的發票不好找,周搖也用手機打著手電筒,擴大了搜索范圍。五月的白天很暖和,但是晝夜溫差太大,夜風刺骨,她身上的毛衣一點御寒功能都沒有。
陳嘉措從自己身上脫下外套想給她,被周搖也一句兇了回去。
她在夜風里找了許久,最后在一輛車車輪下才找到,估計是被夜風吹過來的。周搖也跪在地上,手撐著地,將紙團拿出來,展開之后看見了背面的字就知道自己沒有找錯。
回頭,陳嘉措拿著外套站在旁邊,想講話又不敢講話。
將發票弄平整,周搖也看了他一眼轉身朝著大樓里走。
身體已經凍得瑟瑟發抖了,進了大樓之后,她身上的寒意才被一點點地驅散,她凍得吸了吸鼻子,找到了取報告的機器,但是報告還沒有出。
陳嘉措就站在幾步之外的距離。
接到電話的時候,周搖也腦子一瞬間短路了。
艾滋又是艾滋。
一瞬間,分開期間所有的聯系不對勁的地方都顯形了。走到不礙事的墻邊,周搖也背靠著墻站著,旁邊的陳嘉措沒做聲。周搖也知道自己在氣什么,陳嘉措也知道她在生氣什么。
出這種事情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不管出于什么好心,都違背了兩個人建立起來的戀愛關系。
陳嘉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冰涼的。將手里的外套展開,不管她生不生氣用外套裹著她。
周搖也拒絕了一下之后,還是配合的伸手臂,將衣服穿上。
看著低頭給自己拉拉鏈的人。一個月不見,他好像比之前看上去有些憔悴了,周搖也抬手托起他的下巴,強迫他看自己“陳嘉措,如果報告是確診了,你會和我分手嗎”
往常自己特別好拉的拉鏈,今天不知道為什么,舉步維艱。卡著一直拉不上去,陳嘉措被她抬起下巴,視線相對之后,他立馬垂下眼眸,沒看她。手里的動作有些急躁,他沒有選擇騙她,出了聲“嗯。”
費勁地將拉鏈拉上,陳嘉措這才看她,寒風一吹,她臉上的血色都沒有了,這會兒慢慢恢復過來,只是鼻尖凍紅了。四目相對,陳嘉措又緩緩垂眸,語氣充滿倦怠“我想你好好的。”
“可我想和你在一起。”周搖也立馬接話,看著他。
她咬著牙,臉部的肌肉微微顫動“我之前瞞著你出院的時候,我心理醫生告訴我,我沒有辦法去評定什么樣的結果才是對你傷害最小的。現在也是,你不是我”
“可我喜歡你。”陳嘉措打斷了她的話“所以我應該保護好你。”
他們兩個沒有辦法在這件事上達成共識,陳嘉措開始想自己接下來哪天從她住所搬走,總之得盡快。
還沒有想好,一只冰涼的手勾著他的手指,慢慢將手握緊他的手,她看著面前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碰到了他的手指,大約也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導致他可能被感染了。
不遠處是一個躺在病床上被推來做檢查的老人,她的丈夫身上掛著尿袋,但是緊緊地握著病床上老伴的手。
白發蒼蒼,臉上有著斑斑點點,臉頰凹陷,相握的兩只手都沒有什么力氣了,如同枯骨上包裹著一層皮。
人生就是一段下坡路,人就是圓滾滾的珠子,從最高處開始往下滾。天妒英才、英年早逝的那些人中途離場。
沒有人知道山腳下是什么,等到了終點只有一個大概的記憶,在二三十歲結婚,隨后不斷老去,老到七八十歲后發現原來在下滾的人生里已經相愛了這么多年。
“我們結婚吧。”周搖也視線落在前方,那話仿佛不是對他說的“我有心理疾病,自殺風險高,沒準還死在你前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