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噤若寒蟬。
國師揉著額頭,“諸位,如今說此事尚且遙遠,我們還是先解決當前的棘手之事,新君大婚,舉國盛事,可馬虎不得”
尤其是海市剛剛歸順,大婚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難免新君不會殺雞儆猴
誰都不想成為那一頭被懸掛的獵物。
國師與世家籌備大典,不到半個月,血腥遍野的王城,披掛上了彩綢花燈。婚禮遵循古制,又開先河,納彩,大征,祭天地,奉宗廟,以及王城巡游,眾生同樂。國師等人最怕就是王城巡游,生怕有人不怕死,當街沖撞新君,要知道那婚轎上的,坐的可不只是一位君王
國師委婉進言,讓緋紅取消最后一項。
當時新君正把玩著一柄赤血長刀,興致來時,指尖拭擦了一下刀口,剎那鮮紅如線,她癡迷地驚嘆,“這錕铻刀果真不同凡響,竟能鋒利至此。”
國師眼皮一跳。
而在另一邊不遠處,身披黑色貂裘的年輕男人盤著腿,那雙摘花飛葉的尊貴玉手,正在嫻熟扎著花燈。
國師“”
對比慘烈,就很離譜。
侍女們面色如常,顯然是早就習慣。
“國師,你來了。”緋紅挾起血刀,“你來看看,這究竟是不是真的錕铻刀,傳說它由昆山紅銅祭煉而成,能切玉如泥。這獻刀者還說,只有唯一的天下之主才能擁有這非凡的寶刀。”
魏殊恩眼睫都不掀,專注燈籠。
國師額頭淌下一縷冷汗。
伴君如伴虎,他要如何答復,才能取悅君心
卻不料她忽然劈向魏殊恩垂在地上的玉佩,鏘的一聲,玉佩碎成兩瓣,國師的臉色都變了。
“玩夠了”
魏殊恩額角碎發被冷風拂開,他語氣平淡,動作不停,“記得賠我這塊玉,上等山玄玉,很貴的。”
緋紅漫不經心拖曳著刀柄,在他的衣擺劃開一道刀口,“這么小氣你昨夜撕爛我那件最好看的赤鹿小衣,我都沒讓你賠。”
魏殊恩眼眸蕩起了水波。
“誰說不賠我這不是給你扎婚車的彩燈么”
國師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臟緩緩沉落,恢復正常。
他松了口氣。
國君,真是令人害怕,常人都無法理解
“國師,你說,這刀削玉如泥,削幾個不聽話的玩意兒,是不是更綽綽有余呢”
新君睨了一眼,國師深深拱手。
“臣,遵命。”
于是王城巡游的陣勢空前盛大,千年難得一見。
朱漆為底,描金鑲玉,象輦寶帳,靡麗璀璨,一盞盞金箔彩燈隨著流蘇飛舞,而在婚車之后,朝臣、世家、軍隊魚貫而行,威儀極重。緋紅散漫斜臥在象輦之上,她的婚服穿得極不正經,攏著一層輕薄的龍綃,領緣隨之滑開,赤檀色的胸脯涂著一抹金粉,被襯得愈發煌煌勢盛。
新郎端正坐著,峻骨挺拔,豐神異彩,絳色婚服裁出他的寬肩細腰,再披一片金泥龍綃,竟是艷麗如妖。
他雪白的手掌握住緋紅的指尖,膚色一白一褐,意外合襯。
魏殊恩貼過來,“你怎么老是,不好好穿衣裳呢這么多人看著呢。”
他攜起兩片領緣,欲要合起來,但緋紅穿得太松了,無論怎樣做都會滑下去,氣得魏殊恩想當場為她寬解衣帶,非合嚴實了不可。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珠簾被金鉤撩起,能看見一枝枝纖細美艷的紅柳被人們拋了上來,那是域外婚禮獨有的紅柳奉迎,天空都仿佛成了一片稠密的紫紅色。魏殊恩被這盛大濃麗的婚禮景象所惑,也放棄了自己這不解風情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