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來了。
巧的是,三百年來不曾有仙魔妖佛踏足的獄山,此時正浩浩蕩蕩經過一隊人馬。
遮天蔽日的陰影籠罩了緋紅。
一艘珠船在青蒼天幕間若隱若現,再一細看,那是一副綴滿了珠粒的珠瓏璁,原是女子的網狀發飾,被仙人祭煉成了可一日飛躍千里的法器,那上方珠箔銀屏,美人如云,更有金徽玉軫,陣陣傳下。
“仙人是仙人”
“孩兒他娘,別剝蓮蓬了,快來,仙人出行了”
“真人顯圣明小民拜見仙人”
居住在獄山各處的凡人激動得難以自抑,當即納頭叩拜,更有機靈的,忙不迭抱大腿。
“求求仙女姐姐收小子為徒吧小子端茶倒水什么都可以,暖床也行啊”
云端傳來一陣咯咯的清脆笑聲。
“玉樓哥,這些凡人好好玩呀。”少女穿了一襲銀蟾衫,鼻梁秀挺,小嘴亦是粉嫩嫩的,“他們當我是三歲小孩兒,還想騙我不過玉樓哥,暖床是什么意思呀是用小香球把床褥弄暖的意思嗎”
“咳咳咳”
少女很疑惑,“銀夜哥,寒山哥,你們怎么都咳起來了難道是受風著涼了”說罷,少女站在他們的身前,高高揚起手,“壞風,快停下來,不許傷我哥哥們”
三人皆笑,為她這孩子氣的舉動。
琴玉樓溫聲道,“你放心,我們琴族百病不侵,區區小風,不會傷著我們的。”
少女歪頭,天真嬌憨的模樣,“可是銀夜哥和寒山哥都咳嗽了呀對了,你們還沒同我說,暖床是什么意思呢”
三個大男人硬是被她逼得支支吾吾,手足無措。哎,這只小狐貍雖然化形了三百年,但懵懵懂懂,都沒什么男女之別的,他們該怎么解釋啊
“玉樓哥,說嘛,說嘛。”
少女嬌俏依偎到琴玉樓的身邊,還不自覺生出一條毛毛軟軟的大尾巴,百般纏著人。
琴銀夜排行第二,見老大被小狐貍纏得滿臉發紅,心頭一酸,他的目光兜了一圈,忽然指著船下。
“小狐妹妹,你看,那里有個姐姐。你不是說哥哥太多,最想要一個姐姐嗎”
他只是隨口一說,只為轉移小狐貍的視線。
他們琴族是琴魄為男,琴心為女,但近萬年來,也就誕生了五位琴心,其中一位就是他們的妹妹琴緋紅,然而她在三百年前殞身獄山,令琴家哥哥很是低迷了一陣時間。幸好有了小狐貍,她雖然總是懵懂如稚兒,丟三落四的,但心腸極好,常常陪伴逗趣,撫慰他們喪妹的傷痛。
這次出行,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帶小狐貍回家一趟,順帶經過獄山,祭拜他們的妹妹。
“姐姐”
小狐貍往下一瞅。
撥開層層云霧,她看見了對方。
對方籠罩在一片輕細珠塵里,青絲烏帽,黑紗覆面,勾勒風流恣意。
是個大姐姐。
甘香兒抿了抿春。
她姥姥說過,這種光天化日之下還要遮面的女人,要么是做見不得人的勾當,要么是為了勾搭男人,所以才會裝得神神秘秘,叫那什么,猶抱琵琶半遮面,露一半遮一半。而且她搖腰擺臀的姿態,妖妖媚媚的,也不像什么正經人家的女子。
琴寒山皺著眉,他總感覺一股熟悉涌上心頭。
甘香兒瞧見一向不為女子所動的三哥看了半天,心頭酸澀,故意大聲說,“寒山哥,這個女子白日里走在獄山,還以黑紗遮面,肯定做了什么虧心事兒而且獄山是我仙族的地盤,她見了我們不跪,擺明就是想挑釁我們,說不定就是那魔族奸細呢”
琴族素來與人和善,只對內部弟子嚴格執行鐵律,對凡人很是寬恕。
于是琴玉樓笑著道,“興許是那女子一人趕路,多防備了些。凡人不過是百年壽命,彈指便過,你同她計較些什么”
琴銀夜也附和。
“就是,咱們這次去香狐族,是為了慶祝你姥姥的壽誕,別動干戈,讓老人家不高興。”
甘香兒被說動了,但小姑娘三百年里事事順心,眼里實在容不得一點硬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