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聲音響起。
“原來您在這里。”
緋紅的視線頓時轉到妄機宜的身上,“什么師尊師父,你不是說只有我一個徒弟的嗎這是誰”
妄機宜以指抵唇,低低咳嗽,“這話說來就長了,你去給你師兄斟茶。”
“不去”
緋紅反而抱住他,“我要在這里看著你們。”
妄機宜愣了一下,旋即失笑,“你當誰都跟你一樣會以下犯上、欺師滅祖的呢聽話,去沏茶,客人來了,不能失禮。”他是摸準了這小弟子的脾性,柔著嗓音安撫她,“為師保證,絕不朝思暮想,紅杏出墻。”
不管男的女的,反正是活的,她都要喝一口醋,妄機宜有些啼笑皆非。
緋紅當著對方的面,咬了妄機宜嘴唇一口。
“不準紅杏出墻。”
妄機宜兩瓣唇被她咬著,吐著含糊曖昧的氣音,“嗯,老紅杏就給你吃,不爬墻。”
緋紅這才不情不愿地下樓。
妄機宜伸手一揮,落下一座大音希聲四字陣,隔絕各方動靜。
書生依然是一雙文弱笑眼,但神色微冷。
“你怎么來了”
“被抓來的。”江遮已經習慣這種場面,“我原先被女鬼擄到炎洲,幫女鬼安胎,后來她殺了鬼王,女鬼不想生了,就跑了。隨后便是你的弟子朝紅顏又把我抓來,要我來醫你,她還問我,如何把人無痛做成傀儡干尸,最好是千年不腐爛,還能雙修。”
妄機宜“”
我姑娘可真是為我著想。
妄機宜心里想著,唇邊不自覺蕩開一縷笑意,他的情絲游走,順著法陣去了樓下。
江遮看得清楚。
“以情為渡。”醫家圣君眸中掠過一抹驚色,“您的九萬九千丈的彼岸都給她化成情根藥引了”
“噓。”
病弱天子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畔,語氣極輕,似岸柳飛花般輕盈,含著一絲笑意,“秘密,別讓我家姑娘知道,否則她準要罵我。”
江遮冷靜地說,“罵也罵不了多久,您要死了。”
妄機宜嘆息,“我的好徒兒,你這么不討喜,姑娘會不喜歡的。”
江遮平靜至極,“師尊,我們修得是太上忘情,不需要討姑娘喜歡。師弟討姑娘喜歡,破了情貞,還生下九女,您討姑娘喜歡,九萬九千丈的彼岸做了藥引,離死期也不遠了。由此可見,濫情傷道,不如心如止水得好。”
妄機宜“”
難怪你只討蟲子喜歡。
妄機宜望向自己的大弟子,忽然輕輕一笑,“徒兒,你確定你是心如止水嗎若是心如止水,何須遮掩容貌。那六道天魔不陰不陽,才做了一具魔相面具,遮掩面目。你呢是怕對誰動心,才趁早斷了念頭”
大弟子沉穩回答,“不是,因為我青光眼。”看不清,索性就不看了。
妄機宜陡然沉默。
氣氛一時冷掉。
妄機宜揉著額頭,“我是做了什么孽,收了你們兩個當徒弟,不給我奉茶侍劍也就算了,連圓場都要師尊來。”
江遮“所以您就把師弟妹據為己有。”
妄機宜“”
過分了,這還帶捅刀的是吧
妄機宜辯解說,“他們還未舉辦道侶大典,不算道侶,再說,她轉世重修,已同前塵大為不同”
唰
四道屏山落下,符文游動,圍困江遮。
妄機宜下了床,笑吟吟地說,“我的好徒兒,就委屈你在這屏山里坐一陣子的,你們師兄弟情深,你還幫著師弟接生、安胎、帶孩子,這是好事。可是你師尊,一個老不死的,千年萬年寂寞,只有一個紅兒了,我不能,也不可以讓你給師弟通風報信,帶走我心愛的姑娘。”
他身為天子時,統御王朝,從不徇私,如今犯了春心,落了心病,自然也有了私心。他就算是死,也只會是身穿嫁衣,死在他姑娘懷中。
在此之前,無人能將他們分開。
緋紅正要上樓,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師父”
妄機宜端起她剛泡的茶,清淡呷了一口,“難得要私奔,讓為師喝口茶壓壓驚。”
他嘆息,一把年紀了,還學人少年郎帶小姑娘私奔,真是晚節不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