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仰仗著王子騰和榮國府的勢力,在金陵橫行霸道慣了,見賈珂做起事來,絲毫不講親戚情分,心中不免生出嫌隙。但如今賈珂做了親王,又升了九省都檢點,不是薛家得罪得起的,從前那些嫌隙,自然就算不得什么了。
薛寶釵聽說林黛玉找王憐花看病,心中早有一番計較,這時便笑道“花二哥的醫術自然是極好的。先前我和媽都中了毒,以為必死無疑,全靠花二哥施以妙手,救了回來。我自小生了一種病,為這病請醫吃藥不知花了多少銀子,見過多少名醫仙藥,從不見一點效,自從花二哥救了我和媽以后,我便對花二哥的醫術念念不忘,常常懊悔,倘若早點來找花二哥看病,豈不省下了那許多冤枉銀子。”
賈寶玉道“寶姐姐,你得的是什么病啊”
薛寶釵笑道“本來也不知是什么病,后來來了一個禿頭和尚,自稱專治無名之癥,我媽見他相貌不凡,想來有些神通,于是請他看了。他說我這是胎里帶來的一股熱毒,尋常藥治不好,他就給了一個海上方,還有一包末藥作引,異香異氣的,家里誰也認不出那是什么東西。他說發作時就吃上一丸,倒是真有些靈效。”
林黛玉在旁邊聽了,笑道“這倒巧了,從前我家里也來過一個癩頭和尚,說要給我治病,但是既沒有給我方子,也沒有給我引子,而是要我跟著他出家。昨天我跟花二哥說起這和尚,花二哥還跟我說,我說的這和尚他大概認識,原是個拐子,專門拐女人的,我爹爹媽媽當時若是讓我跟他去了,他轉頭就把我賣給別人家了,還叮囑我往后若是遇到這和尚了,千萬不要跟他多說話,免得不知不覺間著了他的道。”
賈母道“你們年輕姑娘家不知拐子的厲害,我年輕的時候,也曾遇到過一回拐子。當時我跟著母親去廟里燒香,那拐子多么囂張,竟然扮成廟里的比丘尼,當著大家的面,把兩個小孩帶走了,后來再也沒找回來。花哥兒這一通叮囑,倒是半點不錯。”
薛寶釵問道“妹妹可還記得那個拐你出家的癩頭和尚,長的是什么模樣”
林黛玉微一沉吟,說道“我那時年紀太小,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個大概,若是說錯了,姐姐可別怪我。”
薛寶釵笑道“自然不怪你。”
林黛玉便將那癩頭和尚的相貌描述一番,又道“跟我一起來的王嬤嬤也曾見過這和尚,她記得一定比我清楚,姐姐若是好奇,一會兒跟我回屋,找王嬤嬤問問。”
薛寶釵道“倒不必再去問王嬤嬤,我已經清楚你遇到的和尚的長相了,和我遇到的和尚,確是同一個人。我本來見他給我開的方子有些靈驗,還當他是真的有些神通,沒想他竟然是個拐子,他給我的海上方,真不知是從哪里弄來的,我吃了對身體有沒有害處。”說到最后,秀眉微蹙,臉上露出憂慮之色。
賈寶玉笑道“這和尚既然是個拐子,他給姐姐的海上方,八成是他行騙的時候,不知從哪里坑蒙拐騙來的。姐姐既然吃著有效,可見這海上方還是好的,還是繼續吃為妙。”
林黛玉道“姐姐若是不放心,不如把這方子給我,等我見到花二哥了,就把這方子拿給他看看。我這兩天總是要見花二哥一見的。”
薛寶釵笑道“你一番好意,我如何會不領情,只是擔心這樣一來,倒顯得我輕狂,珂二哥和花二哥回來,我人沒有到,藥方卻到了,真把花二哥當成大夫了似的。妹妹去王府找花二哥,我最好能跟著一起去,若是這次不方便,就改日再跟妹妹一起去,只要花二哥給妹妹看完了病,再看一眼我的方子,我就放心了。”
換做平時,賈母就讓薛寶釵一起去了,偏生他們已經得罪了賈珂,自然不好再拿王憐花做人情,說道“昨天圣旨剛下,珂哥兒花哥兒如今正忙,只怕顧不上你。若不是昨天花哥兒收了玉兒做徒弟,我也不會讓她現在過去打擾珂哥兒花哥兒的。還是等他們得了空,再一起過去吧。”
林黛玉心想“既然珂二哥花二哥很忙,我又何必現在過去”但知賈母是一番好意,自己若是拒絕了她,只恐顯得不知好歹,何況昨天賈珂和王憐花對她甚是和善,她現在過去找他們,他們應該不會生氣,便沒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