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夢含笑道“這世上有人肯關心你,總是件好事。他這等人物,也難怪你要為他神魂顛倒了。”
她這話說得很輕快,也很坦蕩,不知是不是錯覺,王憐花只覺得她語氣之中,隱隱蘊著一絲情意,女人對男人的情意。
王憐花指尖微微顫動,笑道“他確實待我很好,從不避諱向別人承認我和他的關系,還跟我說過,要把你當成他自己的母親一般孝敬。”
王云夢微笑道“我還沒到耳背健忘的年紀,他昨天那句小婿,我現在仍記的清清楚楚呢。他也不知羞,竟然就這樣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了。”說話時,語聲溫柔,嘴角含笑,王憐花瞧見了,只覺一股寒氣自脊背傾瀉而下。
王憐花心道“難道她她真對賈珂有興趣”微微一笑,面上一分嗔意,兩分無奈,七分害羞,說道“他常常把你答應將我嫁給他這件事掛在嘴邊,平日里也總愛對外人介紹說我是他老婆,就算他在外面遇見你了,只怕也會自稱小婿的。”
桌上擺著兩樣點心和兩樣鮮果,點心是一碟茯苓軟糕,一碟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形狀精雅,好似用來玩賞的一般。王云夢捻起一塊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王憐花說話的時候,她剛剛將粉糕放入口中,等王憐花說完話了,這塊粉糕她也吃完了,拿出手帕,擦擦手指,微笑道“我當時可沒有答應他,要把你嫁給他。”
王憐花一怔,他雖然不喜歡用“嫁”這字眼,可是與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相比,顯然還是王云夢是否對賈珂生出興趣這事重要許多。王憐花笑道“母親是忘了嗎當時賈珂說”
話未說完,王云夢已經笑道“不錯,他當時向我提親,我并沒有回絕他,可也沒有答應他。他是男人,你也是男人,怎么就得是他娶你,不
能是你娶他呢”
王憐花聽了這話,心下稍安,他知道王云夢要是對賈珂生出興趣,絕不會說這出這種話來。
就聽王云夢繼續道“你自小就跟在我身邊,哪怕你再笨,也該學會不少對付男人的手段了。昨天你看見司徒靜撲到賈珂懷里,竟然用那么蠢的一招來對付他,還好他總算對你有情,才沒被你嚇跑,換作一般男人,一看見你手上的傷,就會跑得遠遠的了。
這世上哪有男人能受得了情人這么能吃醋即使是賈珂,他現在對你情愛甚篤,所以你吃醋,他也只當你撒嬌,覺得你可愛。但是誰能保證,再過幾年,他不會對你情淡愛弛。到時候你再這般愛吃醋,他就只會覺得你蠻橫無理,面目可憎了。”
王憐花一聲不響地聽完,知道王云夢是真的在關心他,心中不禁生出些許親近之意來,微微一笑,說道“我有時候也很討厭自己這么愛吃醋,可是他卻很喜歡。每次我吃醋,他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實很高興,也很得意。
媽,你只看見我恨不得在他的臉上身上寫滿我的名字,卻不知道他也恨不得在自己的臉上身上寫滿我的名字,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也是一個有家的人。”
王云夢見他說話時容光煥發,神色纏綿,似乎全身都要笑了出來,心中不禁一澀,這正是她從前與柴玉關熱戀的時候,每天在鏡子里瞧見的模樣。王憐花的容貌本就和她有六七分相像,現下瞧見這情狀出現在王憐花的臉上,恍然間,王云夢仿佛看見當年的自己,正站在對面。
忽然滿臉的溫柔,變成了凄婉哀絕,胸口驀地多出了一個血洞,嘴角也不住流血,正是當年她被柴玉關重傷時候的模樣。就看著那人影徒勞地用手堵著胸口的血洞,珠淚滾滾而下,顫聲道“柴郎啊柴郎,我何嘗不是這么愛你,信你,你怎么這般待我呢你怎么半點也不將我放在心上”
王云夢長嘆一聲,吟道“日居月諸,照臨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胡能有定寧不我顧。日居月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寧不我報。”一只藍色的蝴蝶暈頭暈腦地飛進大廳,王云夢曲指一彈,
將那蝴蝶彈飛出去,她瞧著落在地上的蝴蝶尸體,淡淡道“祝英臺已死,梁山伯又在哪里當年我何嘗不以為自己很了解柴玉關。”
她唱的是詩經邶風日月里的兩句,意思是太陽和月亮啊,你們始終照耀大地,我嫁的這個人,為什么不像過去那樣待我了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了他一點也不顧念我呀。太陽和月亮啊,地面始終落滿了你們的光芒,我嫁的這個人,為什么不像過去那樣愛我了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了他一點也不在意夫妻之情呀。
王憐花站在原地,怔怔聽著,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早上賈珂出門的時候,曾經當著王云夢的面,吻了他一下,那熱度此時似乎仍然殘留在他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