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得志,賈政這個做父親的其實并沒有賈赦想得那般得意。他雖然因為賈珂得皇帝器重,臉上倍感有光,在工部也算一個不大不小的紅人,但他自身能力就擺在那里,不是他兒子多么爭氣,他就能變得多么有能力的。
七八年前,皇帝想著虎子焉有犬父,莫非賈存周一直在藏拙,便吩咐工部侍郎給賈政幾個機會,看看他能力如何。那幾個機會,幾乎都被賈政搞砸了,剩下的兩個完成的也馬馬虎虎,自那以后,皇帝就放棄了他。
眼看著賈珂一日比一日受皇帝寵愛,皇帝偶爾出宮,每次都會去賈珂的府上做客,他這做父親的卻再沒得到過皇帝一個眼神,和他同期進工部當差的人都紛紛得了提升,他只有恭喜別人的份,卻很少收到別人的恭喜每次收到恭喜,一般都是別人恭喜他兒子又做了什么。
賈政每次看見賈珂,就覺得很不耐煩,他當然不肯承認他這是在嫉妒自己的兒子,他當然更不肯承認他面對自己的兒子的時候,內心竟然充滿了自卑。因此他只好變本加厲地拿出老子的架勢和賈珂說話,久而久之,除了逢年過節,他很難見到賈珂一面,這時看見賈珂,竟然有些陌生。
賈政暗道“他為了和王憐花成親,已然求到皇上面前,若我再橫加阻攔,說出幾句重話,他未必不會到皇上面前添油加醋,告我的狀,好求皇上給他撐腰。我須得好聲和他說話。”
便道“璉兒說的不錯。但
是成親向來是兩家的事,你”他看向王憐花,心道“我該叫他父母什么嗯,我知道他母親是誰,但他有父親嗎以他母親的作風,他八成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子。唉,這樣的人,他便是個女人,嫁進我家來,也要讓祖宗顏面掃地了,何況他是個男人唉,我這造的什么孽,當時怎么鬼迷心竅,非要和一個妓女生下孩子。”
賈母見他臉色沉重,嘴唇不住哆嗦,心里雪亮,知道賈政這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兒媳婦是個男人,還是這樣的身世,偏偏又不敢得罪皇帝,因此才這般想說些好聽的話,卻又說不出來。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看向王憐花,笑道“孩子,你父母呢既然皇上已經給你們兩個賜婚了,往日的事,咱們誰也不準提了,只是得請你父母過來,咱們兩家人湊在一起,也好商量你們的婚期。”
王憐花之所以興致勃勃,鬧著要來榮國府,是想看看賈母等人知道皇帝給他們賜婚后,會是什么樣的表情,他想那一定十分精彩,哪想到賈母人老成精,早和兩個兒子商量好了,一點熱鬧也不給他看。
他心里萬分失望,面上不動聲色,笑吟吟地道“家父早已經過世了,家母此刻不在京城,日后只怕也不好來,老太太只管當她也過世了就是。”
這幾天賈母早已經打聽清楚了王憐花的身世,當然也知道了王云夢不僅得罪了朝廷,在江湖上也樹敵甚多,可以說只要她一露面,不管是在哪里,都會有無數仇人聞風而動。因此她聽到王憐花這話,心里倒不驚訝,只是驚訝王憐花竟然隨口說當他母親已經過世了這種話,隨即又擔憂他們會因為賈珂和王憐花成親,受到王云夢的牽連。
可惜如今圣旨已經頒布,哪怕他們心里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情愿,卻也無濟于事了。賈母只得安慰自己“皇上既然給珂兒和他賜了婚,那就說明朝廷不打算再追究王云夢的事了,不然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么。”
當下滿面慈祥,笑容可掬道“哪能這樣說話,既然親家母不能來京城,那寫封信給她也是好的,總不能一聲也不告訴她。”
王憐花笑著應下,心想“我媽跟著柴玉關那幾年,一
直盼著柴玉關能夠娶她,但是柴玉關百般推脫,從不點頭,后來她和柴玉關分開了,明明恨不得生啖其肉,卻總是對柴玉關始終不肯答應和她成親這件事耿耿于懷。要是她知道我什么話也沒說,賈珂就一直鬧著要嫁給我,怕他家人阻攔,還去求皇帝給我們賜婚,她可不一定能高高興興地看我們成親。這封信可寫不得,罷了,還是我偽裝她的筆跡,自己寫封回信給榮國府吧。”
賈母又問他年紀,從前住在哪里,都學過什么等等問題,賈珂站在一旁,越聽越好笑,王憐花一一答了,有些是真的,有些卻是假的,但他最擅長真話假話混在一起說,在場眾人,除了賈珂,竟然沒有一人察覺他說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