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人喜笑顏開,抓住賈珂的肩膀,笑道“很好,很好,很好”心情激蕩之下,一連說了十幾個“很好”,才平靜下來,說道“好孩子,我就是燕南天。我從別人那里,聽了你不少事情,二弟在九泉之下,聽說了你的事情,心里一定也會欣慰的。”
賈珂對這輩子的親生父母,江楓和花月奴,都沒什么感情,對燕南天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當然更不會有什么感情。但這時瞧見燕南天抓著他的肩膀,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眼光中充滿了慈愛之色,正是上輩子的父母看他時的慈愛的情狀,這輩子卻從未有一個名義上的長輩,曾經這樣看過他,不由心中一動。
賈珂這輩子什么都有了,愛情,親情,友情,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唯一一點缺憾,就是運氣不好,遇到的長輩,要么看他不順眼,要么對他漠不關心,要么一心算計自己能從他身上得到多少好處,要么想要嫁給他,后來還惱羞成怒地想要殺了他。
賈珂上輩子死的時候還不到十四歲,對長輩的關懷不能說不渴望,這時與燕南天目光相觸,他心頭一酸,想起自己的父母,感情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驚喜交集地回握住燕南天的手臂,說道“燕伯伯,我們這次來西域,就是來找你的。
我三年前和萬大夫在原隨云那里見過一面,當時我失憶了,什么事情都想不起來了,后來想起來了,卻也找不到萬大夫了。你終于醒過來了,真是萬幸,我爹爹若能知道這件事,心中一定更加欣慰。你現在身子還好嗎”
燕南天摸了摸賈珂的腦袋,笑道“你別看你燕伯伯一副病容,仿佛誰用一根手指,都可以把我推倒了,其實我的身子健壯得很。你放心吧。”
然后向賈珂身后看去,一眼就看見了黃藥師,和黃藥師見過禮,轉過身去,喝道“江琴,魏無牙,你們還不過來”
眾人一怔之下,向甬道盡頭看去,不過一會兒,就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矮的那個是一個容貌丑陋無比,身形宛如小孩的侏儒。這侏儒臉上愁云慘淡,眼光中閃動著恐懼之色,坐在一輛很小巧的兩輪車上,小車緩緩向眾人駛來,在這忽明忽暗的甬道之中,看上去像是一個尖嘴窄腮,臉皮灰黑的老鼠公公。
高的那個卻是一個容貌清秀,身形瀟灑的中年男子,身上穿著得體的冬衣,在那丑陋無比的侏儒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儒雅英俊。只不過他雖然拼命想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但臉上的笑容,實在像是紙糊上去的。
賈珂從未見過魏無牙本人,不過他在那間密室里見過魏無牙的雕像,這時向那丑陋無比的侏儒瞧了一眼,便認出他是魏無牙來。然后向江琴瞧了一眼,著實吃了一驚,不禁脫口而出“是你你是江琴”隨即背上出了一陣冷汗,心中后怕不已“我沒死在他手上,真是我命大”
燕南天見賈珂如此震驚,問道“你認識他”
賈珂點了點頭,說道“我在榮國府長大,遇到小魚兒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榮國府賈員外郎的親生兒子。員外郎的夫人姓王,王夫人的兄長是京營節度使王大人,他就是王大人的遠方表妹的丈夫江燕離。”說到這里,臉色突然有些難看“當年皇上派我去西泥國迎親,他也在迎親隊伍之中,我一直跟著榮國府這邊,管他叫姨夫。”
燕南天是在一年前醒過來的,醒來以后,一直在昆侖山上休養,萬春流知道他的心思,幫他打聽了不少賈珂和小魚兒的事情。只不過昆侖山和中原離得實在太遠,賈珂和小魚兒在中原做了十件有名的事,萬春流也不一定能打聽到一件。因此直到現在,燕南天還不知道,賈珂早就和小魚兒見面了。
這時聽到賈珂說“遇到小魚兒之前”,燕南天不由驚喜交集,心想“原來他們兄弟已經見過面了”待得聽到賈珂說他管江琴叫過姨夫,臉上也是一沉,轉頭看向江別鶴,怒道“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管你叫姨夫,江琴,你竟然也敢答應”
江別鶴本來惴惴不安,拼命擠出笑容,都笑不出來,這時看到賈珂,不知為何,突然有了底氣。
他淡淡一笑,說道“我為什么不敢答應無論我從前是什么人,我現在都是王大人的表妹的丈夫,我與她正經拜過天地。無論賈珂是誰的兒子,都沒法改變一個事實,那就是他是頂著賈政的兒子的身份,在榮國府長大的。于情于理,賈珂都應該叫我一聲姨夫。”
燕南天一時語塞,臉上怒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