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這男孩臉上神情又憂傷,又甜蜜,竟是對這個有了女兒的女人暗生情愫,雖知這男孩在三年前就是十三歲,現在應該已經十六七歲了,他看上去像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孩,都是他中的毒藥所致,但外在的印象實在影響太大,眾人理智上知道他已經十六歲了,心里卻還是把他當成十一歲的小孩,不禁面面相覷,心中說不出的怪異。
那男孩嘆了口氣,說道“我本來不想管這件事的,反正那女孩是她收養的孤女,又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養了她這么多年,已經很對得起她了,難道還要為了她,對抗我的主人,賠上自己的性命嗎
但是她執意要去找那女孩,走遍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她。我見她要賤賣了自己的莊子和田地,知道她是鐵了心要去找她的養女了,但還是想要試一試,哪怕她會因此生我的氣,那也好過她白白送了性命。我就問她,那女孩又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何必對她如此上心,我我也可以陪在她身邊,陪她一輩子。
她以為我只是個孩子,我說的只是孩子的戲言,既沒把我的話當真,也沒生我的氣,只是神色平靜地跟我說,她從前有過一個女兒,那孩子幾個月大的時候,家里人抱著她在街上玩,被人搶走了。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找她的女兒,但是始終沒有半點消息。其實她也知道,她和女兒分別了十幾年,即使對面相逢,她也不一定能認出女兒來,但她總是放不下這件事。她家里人從前在長安見過一個女孩,和她小時候長得很像,而且年紀和她女兒也對得上,所以這些年來,她經常會去長安,幻想有一天能在街上遇到她女兒。
八年前的一天,她從長安離開,晚上在終南山下過夜,那會兒夜黑風高,她睡得正香,突然聽到遠處傳來打斗聲和尖叫聲,躍到樹上一看,就見不遠處站著二三十個大漢,都是身穿黑衣,臉蒙黑布,手里拿著亮晃晃的兵刃,和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打了起來。
那女子右手一揮,一條沾滿了血的白色綢帶便如紅龍一般飛了出去,將好幾人手中的兵刃都卷了過來,那幾人也都飛了出去,砸到同伴的身上。只可惜那女子左手抱著一個嬰兒,只能用右手應敵,而且敵人很多,她身上又受了好重的傷,還不等她過去幫忙,那女子為了保護那嬰兒,右臂就給人砍了下來。
那女子也不去管自己身上的傷,飛起一腳,身如閃電,連踹了五六人,那五六人倒在地上,都是頭破血流,腦漿迸裂。那女子落到地上,突然哇地吐出一大口血來,跟著跪地不起。那女人雖不認識那女子,但見她遭遇可憐,手里還抱著一個嬰兒,一時也顧不得這么多,提劍上去,幫她殺死了余下幾個黑衣人,又要給她包扎傷勢。
那女子攔下了她,氣若游絲地道姐姐,我中了毒,早就活活不了了。我求你求你把這孩子送話未說完,就氣絕身亡了。那女人不知道那女子要把那嬰兒送去哪里,又擔心附近還有這些黑衣人的同伙,只好把那女子和那嬰兒抱到別處,撿了些枯枝,蓋在那女子的身上,然后抱著那嬰兒離開了那里。
那女人在那女子身上找了一遍,找到了幾樣貼身的物事,但沒有一樣物事與她和那嬰兒的來歷有關。她本來想要找個富裕人家,把那嬰兒送過去,但又擔心那女子的仇家會找過來,把那嬰兒殺了,加之那嬰兒是個女孩,她每次看到那嬰兒,便會想起她的親生女兒,最后就把那嬰兒養在了身邊,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疼愛。
那女人跟我說,她的親生女兒就是這樣被人帶走了的,她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了,不能再失去第二個了,只要有一點線索,她就不會放過。她失去養女以后,整日郁郁寡歡,我看著也為她難受,心想反正我已經中了劇毒,誰知道我還能再活幾日,不如去把她的養女帶回來,就算我因此死在了主人的手上,她知道我對她的好,日后定會常常記起我的。
于是我跟她說,我知道帶走你的養女的人是誰,這人非常厲害,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我現在就去找這人,如果一年以后,我和你的養女都沒回來,你就忘了你的養女吧。她聽說我知道她的養女去了哪里,驚喜交集,執意要跟我一起去,我只好在飯菜里放了迷藥,她吃過以后,就昏睡過去。
她三天以后才會醒,我把她抱到了床上,備好清水點心,放在她的床邊,給她鎖好門窗,然后買了匹馬,從太原來到這里。主人身邊有很多護衛,如果我冒然去崖底找她的養女,十有八九還沒見到她的養女,就先被那些護衛發現了。
我倒不怕那些護衛,但我怕主人,也怕小雷。我想小雷這三年來一直跟在主人身邊,他的劍法從前就和我不相上下,現在一定遠勝過我了,所以我只能等。我知道主人每年都會出門一趟,一般兩三個月才會回來,雖然我已經離開了三年,但主人應該不會因為我放棄了這個習慣。
所以我要救出她的養女,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主人帶著小雷出門以后,我偷偷潛入崖底,去找她的養女。但我不知道主人現在在不在崖底,只好在山下轉來轉去,沒幾天就遇到了西山婆婆和我假扮的這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