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露聽到最后,呆在原地,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時下男風盛行,李清露雖然久居深宮,對此也有所耳聞,父皇從前不喜歡男人,近來突然想要換換口味,倒也沒什么稀奇的,父皇貴為天子,有后宮佳麗三千,這三千佳麗,是男人也好,是女人也好,可就不是她這個女兒應該管的了。
可是這些年來,父皇的寵妃換了一個又一個,無論這些寵妃在父皇面前如何得寵,在她這個金枝玉葉面前,可都客客氣氣的,絕不敢對她無禮,至于自稱自己是父皇的心肝寶貝,那更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她現在就像是看仙人下棋的王質,明明她只是離開了一個多月,怎么回到宮里,就什么都變了,仿佛她記憶里的宮中生活,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李清露心中一陣難過,尋思“父皇,你怎會看上這樣一個囂張跋扈,不知禮數的人。他幾次三番地欺侮女兒,難道你一點也不在意嗎”想到最后,側頭打量王憐花,見他不過十八九歲年紀,容貌雖然只算清秀,但身形修長,意態閑雅,顯得格外英挺秀拔,父皇看上了他,倒不奇怪,但就這樣被他迷昏了頭,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放在心上了,可就太奇怪了。
王憐花察覺到李清露目光中充滿了探究和敵意,也不解釋,只氣定神閑地站在一邊,覺得干站著有些無聊,于是從腰上取下折扇,展開折扇,細細欣賞起扇面上的畫來。
李清露向折扇瞧了一眼,只見扇面上畫的是七個仙人在竹林中飲酒,一個彈琴,一個狂歌,一個伏地大哭,一個凌空舞劍,一個在地上寫字,一個在石上畫畫,還有一個抱著酒壇,靠著石桌睡得正香。
這是李訛龐最喜歡的一把扇子,扇面黃舊,少說也有三四十年之久,還是李秋水帶進宮來的。
李訛龐實在愛極了這把扇子,曾向李秋水打聽過這幅竹林飲酒圖的畫師,想要將畫師召進宮來做御用畫師,李秋水只說那畫師早就已經去世了,他生前留下來的畫作不多,除了這把扇子之外,還有兩幅畫像,畫的都是李秋水,都是李秋水的珍藏。
李訛龐聽說畫師已經死了,只好歇了將那畫師聘請為御用畫師的念頭,又想畫師已經死了,這把扇子若是被自己弄臟了,弄壞了,可就再也找不到第二把了,因此找了幾個畫師,將扇子上的這幅竹林飲酒圖,臨摹在幾把新扇子上,平時都將真品放在御書房里收藏,只把贗品帶在身上,可是王憐花手里這把扇子,分明就是李訛龐平時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真品。
李清露大吃一驚,心想“父皇竟把這把扇子都送給他了明明我從前生日的時候向父皇要,父皇都舍不得給我。”忍不住問道“這把扇子是父皇給你的嗎”
王憐花只是見這把扇子上的圖畫筆致工整,但又活潑流動,畫中人神態各異,栩栩如生,御書房中的繪畫雖然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天下知聞,但是說起構思之奇,筆力之精,卻也比不得這把默默無聞的扇子上的圖畫,于是將這把扇子拿來把玩。后來他們出去找律香川,他就把這把扇子隨手別在腰上,哪里知道其中內情。
這時見李清露見到這把扇子,反應如此之大,王憐花心念一轉,滿不在乎地笑道“我在御書房里見這把扇子上的畫畫得很好,就向你父皇要了過來。看你這般目不轉睛地盯著這把扇子,怎么,你也喜歡”
李清露聽王憐花用“目不轉睛”來形容自己,仿佛自己是個餓死鬼一般,登時臉上一紅,心下有些羞惱,移開目光,淡淡地道“我只是沒有想到,父皇竟會將這把扇子給你。”
王憐花笑道“我看這把扇子普通得很,扇中任何機關,你父皇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一把小小的扇子,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李清露見王憐花對這把扇子的珍貴之處毫不知情,心想“父皇明明對這把扇子視若珍寶,送給他的時候,卻對此事只字不提,仿佛這把扇子只是一件平常的物事,說送就送了。看來父皇真是愛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