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們變成蠟人,家母又覺得她們的模樣如此美麗,只有自己能夠看到,未免太過可惜,于是把她們放到了白云塔上,想讓興州城的百姓,都來欣賞一下,她們變成蠟人的風姿。不想有人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看,竟然在鐵籠中點燃了火,害得她們變成了一堆碎塊,實在可惜。
不過小侄是不會這樣對待家父家母的,小侄還特意給他們二位準備了兩身新衣服,等到小侄把他們二位做成了蠟人,他們身上的衣服,將和他們的皮肉毛發一般永垂不朽,他們二位將永永遠遠地陪在小侄身邊。”
何必問聽說白云塔上那兩個蠟人是姬悲情的手筆,微微一驚,卻不怎么在意,一心只想阻止姬葬花將姬悲情做成蠟人,脫口而出“這萬萬不可”
他見姬葬花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又甜蜜,又滿足,宛如一個小孩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玩具一般,知道只憑言語,絕不可能說服姬葬花放棄把姬悲情做成蠟人,略一沉吟,好聲好氣地道“你想要你父母永永遠遠地陪在你身邊,和你共享天倫之樂,這還不簡單。
你父親險些將我害死,我這次來興州城,就是來找他報仇的,但若你肯放開你母親,我可以饒過你父親,還會說服你母親,不跟你計較今日之事,往后會陪在你的身邊,好好地照顧你。那不會說話,不會動彈的蠟人,有什么意思哪里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好”
姬悲情見何必問為了護得自己周全,甚至甘愿放棄報仇,想到他二人認識以來,他始終對自己一往情深,從沒有做過半件對不起自己的事情,哪像哥哥和兒子一樣,一個不僅背著自己,偷偷和外姓人生下了孩子,還一直跟自己對著干,想要毀掉自己的雄圖霸業,一個平時看著膽小懦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卻不聲不響地算計了自己,還要把自己制成蠟人,跟對自己一心一意的何必問相比,他們父子二人愈發顯得面目可憎。
這是姬悲情有生以來,第二次對姬家的血脈心生憎惡。第一次是她生下姬葬花不久,發現他天生畸形,她無法接受高貴美麗的自己,竟然會生下這樣一個丑陋的畸形兒,忍不住對姬家的血脈心生憎惡。那時她很快就將對姬家的憎惡,轉移到了姬葬花身上,覺得這都是姬葬花的錯,不是姬家的錯,畢竟姬家世世代代都健康美麗,只有姬葬花自己是個丑陋滑稽的侏儒。
但是這次,她卻不知應該將對姬家的憎惡,轉移到誰的身上了。
活著的姬家人,全都在這里了,姬苦情背叛了她,姬葬花背叛了她,姬家的人,都背叛了她,反而是何必問一個外姓人,在向姬家人苦苦哀求,想方設法地保住自己的性命。
她忍不住在心里尋思“姬家的血脈,真的比別人家的血脈高貴嗎若是真的,為什么我的兒子,我的哥哥,全都這般陰險卑鄙,忘恩負義”
姬葬花笑道“世伯此言差矣。對于有些人來說,不會說話,不會動彈的蠟人,確實不如活生生的人可愛,但是對于有些人來說,不會說話,不會動彈的蠟人,卻要勝過活生生的人千倍萬倍。
家母平時從來不肯正眼瞧小侄一眼,每次一不小心看見小侄,都會立刻移開目光,仿佛仔細看小侄一眼,對她來說,便如遭受千刀萬剮的痛苦一般。小侄左邊的眉毛下面有顆小痣,小侄做了家母幾十年的兒子,家母只怕從來不知道,小侄這里長了一顆小痣。
但是家母變成蠟人以后,每次小侄站在她的面前,她都不會移開目光了。她會一直看著小侄,對小侄溫柔微笑,就像是尋常母親對待兒子那樣。
而且小侄出生以后,家母就拋棄小侄,自己去了京城,后來去了許多地方,卻從來不曾回家看望小侄。雖然世伯說你能幫小侄說服家母從此留在家里,陪伴小侄,但小侄知道家母是什么性格,并不認為她會聽你的話,更不認為她會愿意留在家里,陪伴小侄,唯有家母變成了蠟人,才可能心甘情愿地陪在小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