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知微笑道“令師有犧牲己身的大無畏精神,小女卻怕死的很,小女另一個目標就是一定得活的長長久久,不然我的路可走不完。”
離開竹屋時已經是傍晚,這期間兩人又談了許久,但談話內容卻無人所知,時知離開后百湖靜坐了一夜。
時知一行人昨天出了云卯山,對于百湖到底出不出山,時知其實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她還是相信這個人心里那團火還是沒有滅的。
鄭熏臨死前心心念念的就是為天下匠人取消賤籍,這件事哪怕是再建一個王朝也很難實現,所以原著里百湖下山投靠男三也只不過為報仇,卻再不提這件事,那時的他已經心灰意冷只剩仇恨了。
可這會兒時知給他拋出的橄欖枝,他哪怕知道這里面兇險萬分,可只要有萬分之一實現的可能,他都會想要嘗試,墨家以工匠立派,他們務實且推崇匠人思想。
在這個獨尊儒術的世界里,他們顯得那么格格不入、孤獨寂寞,時知對于這些人是尊敬的,這會兒的人學儒備受尊崇,學墨的人卻被視為“雜學末流”,這個學派往往眼看要斷絕了,可它還是總能堅強著掙扎在世間留下一些傳承。
時知不知道鄭熏臨死前給百湖留下怎樣的遺訓,可做了十年殺手都沒把百湖那留存墨家學說的心思磨平,他最終還是選擇收徒把自己跟著鄭熏學習的思想和技藝傳遞下去,這份責任想來是壓過仇恨了。
等了一夜后,時知果然等到了獨自前來的百湖。
“先生這是什么裝扮”時知有些疑惑不解,百湖竟然帶著一個鐵面具來了。
百湖的聲音跟昨天比低沉了些“前些年殺人太多,你要不想崔氏遇到麻煩最好別跟人提我的名字。”
時知從善如流,“那敢問這位先生,您姓甚名誰”
“墨無。”
時知微笑“墨先生。”
從閔州回清河是逆風,船行速慢了些,時知和百湖一直在聊他們那天未說完的一個話題。
聊到最后百湖感慨道“可惜老師沒能活在現在,不然他一定引你為知己。”
時知輕嘆“不能一睹馨德公的風采對小女來說亦是憾事。”
鄭熏,字馨德,出自滎陽鄭氏,未及弱冠之年便已接墨家鉅子令,是墨家后學集大成者,可惜他離世時才三十七歲,還沒有來得及把一生所學所悟都立書成說。
唯一一本留存的筆記上面記錄了大量幾何學說研究,但百湖并不擅長幾何邏輯,他只是把這個筆記保存著,卻不想在和時知交談時,發現她不但懂還研究的非常透徹。
百湖最后悵然道“我師弟倒是在這方面有天賦,我當初給他鉅子令就是希望他把老師的衣缽傳下去,可沒想到他走的比我早。”
時知安慰道“先生也不必傷懷,若您信任小女,清河倒是有幾個適合學數術這門學問的人,您大可以親自再挑個徒弟傳承令師的衣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