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寢宮內值夜的內侍聽見帳中有聲響傳來,急忙奉上漱口的茶水,溫晏然漱口后,先喝了小半盞溫開水,方才囑咐左右:“明日記得提醒朕,給懷仁將軍寫信。”
內侍們屏息而立,候著皇帝接下來的吩咐,但天子仿佛只是隨意一說,也并未宣召池儀等人過來議事,很快就重新睡下。
建州附近的馳道經過一番修整之后,往來信使的趕路速度自然跟著大大提高,隨后天子還傳令各郡縣,要求當地主官平時注意維護轄區內主要道路的平整情況,并將之納入到政務考評的標準當中。
清晨,宵禁方才解除,有兩隊人馬同時自太啟宮出發,其中一路往南,一路往北,往北的這一隊由禁軍校尉陳明親自率領,她需要前往前營與宋南樓等人匯合,并給師諸和送上一份任命的文書。
與陳明同行的還有內官休騅,此人乃是張絡手下的小內侍,如今池張二人都被天子按照重臣的方式培養,原先屬于他們的宮務自然得有人接手,休騅就是其中之一。
陳明本人出身青州陳氏,此前杜道思等近臣還有些奇怪,既然禁中已經有了一個陳氏出身的將官,溫晏然為什么還要另外再挑一個來護衛自己的安全,如今才明白,天子對陳明已有安排,既然此人不久后便要被外派到地方,自然需要在陳氏族中重新挑一人過來做接替。
陳明帶著五十多名禁軍輕騎趕路,晝夜兼程抵達了前營,她將遷任師諸和為右營主將的調令交給對方,又使了個眼色,把師諸和單獨喊出來,交代了幾句話:“陛下有言,師將軍接到任命之后,不必立刻動身。”
溫晏然從評論區中獲得了錯誤訊息,直到現在也依舊認為師諸和是一個不會打仗的世家子,在本次的安排中,也僅僅把他當做明面上的誘餌,用來迷惑東部,實際事務則大多委任給陳明以及任飛鴻兩人。
師諸和目光微動,然后轉向建平的方向,道:“微臣謹遵陛下之命。”
陳明又道:“陛下有一封信交給師將軍。”
師諸和當即拆啟,等他看完私信后,又從陳明哪里收到了一個錦囊。
其實將錦囊中的內容放在信封中,也不會對信息的傳遞造成任何影響,然而作為一個日常娛樂活動嚴重不足的昏君,溫晏然需要在其它方面為自己創造一些樂趣。
師諸和看見,天子這次布置戰術的時候做了一些文字上的調整字條上除了四個慣例的大字“順水推舟”外,邊上又用小字寫了一行提示“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1”。
這句話的意思是可以用一定的利益,將敵人引誘到己方希望他們前往的區域。
溫晏然本來沒打算寫那句注釋,然而出于對“尸位素餐的好苗子還未長成就提前夭折在了辦事不利上”的擔憂,這才做了額外的提醒。
師諸和目中浮現出驚嘆之色,片刻后才低聲道:“在下明白了。”整了整衣衫,笑道,“師某這便寫一封信,請建平使者帶回。”又托了宋南樓出面,招呼從建平過來的陳明跟休騅等人。
對官員的調令需要經過原尚書臺,現中書省的核準,然后通告天下,基本無法隱瞞,所以天子任命師諸和為右營主將的事情很快就被人所知,然而這位新出爐的師將軍并沒有立刻動身赴任,反倒寫了一封回信,表示自己之前的剿匪工作沒有完全收尾,希望天子能再寬容些時日。
這封回信向外界傳出了一個明確的訊號,就是師諸和目前并不愿意前往東部任職,他是世族出身,按這個時代的風氣,確實有跟朝廷討價還價的資歷,哪怕昏暴如厲帝,剛登基的時候,對世家的態度也不像后來那般強橫。
至于師諸和不去上任的理由,大家也都能理解東部豪強太多,鄔堡林立,被派去的官吏在任職期間總是束手束腳,難以有所作為,他才在北地做了些成績出來,肯定不愿輕易放手。
朝廷這邊也很快給了回復,天子體諒師將軍資歷不足,愿意讓對方帶著前營甚至禁軍的精兵過去,但師諸和第二回的回復卻沒有半點變化,他依舊言辭懇切地表示,既然身為人臣,總歸要善始善終才好,他能被升職是因為剿匪之功,若是不能將匪徒徹底剿滅,則無面目接受右營的調命。
太啟宮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