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將奏報合起,輕輕扣在桌面上,唇角依舊帶笑,目中卻沒有絲毫暖意“知人者智,自知之明,此人懂得適時向人請教,也算是明了。”
皇帝并沒有出言責備任何人,池儀張絡卻從對方話中感到了一絲含而未發的鋒銳之意,殿中內侍聞言,更是垂首肅立,不敢發一聲。
溫晏然靠在身后的軟墊上,下旨“召太學祭酒入宮。”
這一任的太學祭酒乃是宗室出身溫繼善,他此前也曾入宮為天子講解過禮儀方面的學問,自身學識雖然不錯,卻也算不上第一流的出色人才,只是因為宗親身份,才坐穩了這個位置。
溫晏然給人賜了座,直接道“朕發現,如今朝中官吏大多嫻于經典卻疏于算學,為官者不通細務,便容易為下吏所欺瞞,是以今后要在太學中加設算學一科,定期考核。”又道,“舊時字符不便學習,朕翻閱典籍,從中整理了一套新的數字符號,還得有勞祭酒,選人教授那些太學生。”
作為一個最終目標是昏君的玩家,溫晏然本來不想冒著成為明君的風險推廣阿拉伯數字跟常用數學符號,但相比此事,加班顯然更加令她痛苦
建州盧氏家傳算學廣為知名,自覺算數水平不夠出色的太學祭酒第一時間去盧氏府上拜訪,想請其族中俊才至太學中充當算學博士一職,盧沅光本在養病,翻閱過那些符號說明后,直接披衣站起,拿著紙張,去請教姨祖母盧中茂。
盧中茂年輕時就以才學出色聞名,只是運氣不好,最適合出仕的年紀橫跨悼帝厲帝兩朝,最終決定在家閉門讀書,閑時教授學生。
雖然年事已高,盧中茂依舊衣冠整潔,她身材高大瘦削,隱約可見幾分年輕時被稱作“松姿鶴態”的風范,花白的頭發被仔細地束好,拿著侄孫女遞上來的紙張細看了許久,感嘆“這些符號我本以為是隱士高人所制,然而天下間,又有誰有這等本事”
盧沅光“許是崔氏私下所獻”
盧中茂搖頭“崔氏多俊才,但大多用心于政務籌謀之上,例如崔新白,若是她能心無旁騖,一意研習算學,或許能做到。”
盧沅光明白,既然姨祖母加了那么多假設,意思就是按照崔氏如今的能力,尚不足以總結出這樣的符號來。
盧中茂又道“陛下怎么說”
盧沅光低聲“天子曾言,是從典籍中找出。”
盧中茂目光微動,沒有繼續原先的話題,反而笑道“今日溫祭酒特地前來拜訪,請盧氏族人前往太學為博士,他乃是奉天子之意行事,咱們自不好令他空跑一趟。”
盧沅光“祖母打算派誰前去太學”
盧中茂整理了下衣服,道“我賦閑太久,雖然早是一老朽,終歸還沒昏邁到無法識字的地步,不若前去太學,為天子盡一份心。”
她雖然有些不信皇帝的話,但要是那些符號果然是從典籍中找出,又哪里忍住不去找機會看看宮中藏書呢太學博士雖然職位不高,卻能經常接觸各類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