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苑中參加春獵的大臣們接到邸報,說是天子準備在少府下面,增設一個叫做太醫署的部門,以原來的太醫令作為主官,專門培養醫學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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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大臣在得知此事后,第一時間冒出的感想都不是皇帝開始重視醫學事業,而是連休假都不忘工作,當今天子果然與眾不同。
其實大周早有太醫機構,只是其中的官吏除了部分真正學有所成之輩外,還有不少是天桴宮里的道官專業過來的,比起治病,在跳大神方面的熟練度更高,非常擅長通過祈禱的方式把病人的未來交給命運。
看過邸報的群臣們忍不住私下議論,朝廷年年舉行春獵,最根本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滿足帝王對打獵的愛好,而是通過舉辦大型活動,來展示自身的組織力,并安定人心。在此期間,天大的事情都得擱到一旁,但當今天子卻似乎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忌諱,說走人就走人,跑路得沒有一絲心理壓力。
幸好皇帝也沒有缺席太久,溫晏然僅僅離開了一天兩夜,又重新返回橫翥宮,每日定時露面,對春獵中表現優秀的人才進行勉勵,同時充當文人雅士辭賦創作的重要素材。
許多人好奇天子都去做了些什么,為什么會忽然升起設立太醫署的念頭,由于皇帝本人在桂宮時與碩媼的對話并未回避旁人,在天子車駕剛回北苑未久時,就已經有風聲傳出來
據可靠消息說,皇帝本人極具語言方面的天賦。
這個結論很快傳到市監的耳目中,進而被呈遞到天子的案頭,作為小道消息中的主角,溫晏然有點訝異她長那么大,還是第一次得到此類評價。
昭明二年的春獵持續了半個月左右,天子除了剛開始那兩天忽然離開了一下之外,其余時間都悠然地待在橫翥宮內,時不時在紙上涂寫些什么,直到活動徹底結束。
有了上一次春獵做對比,只要北苑內不曾出現謀反一類的大事,都足夠讓朝廷內外洋溢在喜悅的氛圍當中,唯一讓大臣有些擔心的,是這兩天建平內有點倒春寒,不少上了年紀的臣子都有些不適。
于此同時,南地兩處兵營里,將士們的心情正一日比一日更加明朗。
一處干凈的房間內,如今正擺著好幾個火爐,爐上架著陶罐,罐中的液體已經沸騰,藥湯中氣泡翻滾,草藥的香氣隨風飄蕩。
建平來使抵達后,溫循專門清出了一處營地,安置從建平趕來的醫官,新成立的太醫署中,除了太醫令需要直接對皇帝負責,無法抽出空來外,其余各級醫官都被調派了許多前來此地,包括太醫丞本人,這顯然意味著皇帝對后營的情況十分重視。
這件事大大出乎溫循本人的意料,實際上她當日之所以會遞奏折到建平,不是求醫,而是覺得自己病勢難料,所以必須給朝廷提個醒,讓他們提前定下接任之人,免得營中動蕩。
溫循本已做好了去陪溫氏列祖列宗的準備,然而就在這個關頭,建平的天子卻鮮明地展露出了要挽救她的姿態。
這件事讓溫循大為震動。
她是宗室出身,又手握兵權,除了年齡尚小,根基不牢之外,威脅度更加勝過武徵郡的溫鴻,倘若天子選擇撒手不管,任憑溫循因病而歿,那誰也不能說皇帝過河拆橋。
天子當日的知遇之恩,已然讓溫循決意效忠,但大周的君主,卻是一個讓她覺得哪怕獻上所有忠誠去追隨,依舊有所不足的存在。
抵達南地的使者中包含了太醫丞本人,以及在宮中侍奉多年的侍醫、本草待詔等職官,他們除了負責看護病人,還要順便研究黃芪跟檳榔的藥效。
如今并不是檳榔成熟的季節,為了保證藥材的供給,皇帝特地開了少府的府庫,將儲藏的干果傾數取出,并讓他們抵達后在本地征集,允許當地百姓用檳榔換取同等體積的稻米。
當今太醫丞姓高,單名一個呂字,與慶邑郡守高疏乃是同族,只是到她這一代時,距離高氏主脈已經很遠,高呂出仕后輾轉幾個部門,最終在少府內做了醫官,因為背景平平,直到四十多歲上,還蹉跎在從八品下的太醫丞一職上頭,幸而她本身對醫藥之道也頗有興趣,故而可以安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