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令侯鎖也在這里,看見任飛鴻有疑惑,張口便答“先帝駕崩后,宮中密藏的煉丹典籍大多銷毀,之前陛下命我等將殘余的物件整理出來,發覺部分竹簡也已腐朽,景丞所見這些,只是此地方士隨陛下煉丹時,再行整理出來的那些。”
為了讓下屬更好地配合自己,溫晏然會隨口提點他們幾句,作為皇帝,她不需要想辦法為自己的知識來源做額外說明,便給了少府令等人極大的腦補空間。
倘若一開始在這里的人是任飛鴻的話,憑她的敏銳,大約能猜出點什么,然而任飛鴻現在得到的是經由方士們自行加工的二手訊息,于是成功錯過了事情的真相。
任飛鴻想,云氏確實沒落了太久,她居然連這些宮中秘事都未曾聽人說過。
國事繁忙,溫晏然無法在景苑消遣太久,得到了粗制的阿司匹林后,剛準備用小動物們進行藥理實驗,就被大臣們言辭懇切地請回了京城,她走得匆忙,余下的事情便全丟給了任飛鴻處理。
丹宮、涅宮都是新事物,任飛鴻這個新出爐的景丞沒有前人的事例可以參考,又深得皇帝信任,自身便掌握了極大的職權。
少府令的品級雖然比任飛鴻更高,卻分毫不敢怠慢面前的朝中新貴,反而格外小心地配合對方工作“景丞是說,打算將涅宮那邊廢棄的玻璃賣掉么”
任飛鴻頷首,笑道“既然陛下以景苑之事托付,任某豈敢不竭盡心力”又道,“九月中,丘車國送上國書,愿意重啟商路,在下以為,可以趁此機會,將玻璃賣些出去瞧瞧情況。”
少府令自然答允,事實上他仔細思考了一段時間,覺得這大約就是皇帝本人的意思。
若非如此,為何非要讓在東部平叛之事上立下大功的任飛鴻來管理景苑,倘若不是別有籌謀,難道還是因為對方喜歡這些雜學丹道么
任飛鴻“不僅要賣往西域,也可在國內行此商賈事。”
少府令“以涅宮中玻璃的品相,決計供不應求。”
任飛鴻笑了一聲,她本出身建州大族,因家變流落于外,知道地方豪強家中大多錢財豐足,早想試試看能不能從這些人身上擠一些油水出來,只是她也深知,那些人家若是花大錢買了東西,自會想辦法從黔首身上再把財富重新掠奪回來,她得想個法子規避一二。
“玻璃澄澈如水,大有君子之風,豪強人家名聲不佳,怎可輕易賣給他們”任飛鴻道,“不過任某也聽聞,其中有些人家家風良好,平常不會漏交官府的稅賦,而且時時周濟鄉梓,倒是配得上陛下的玻璃。”
如此一來,那些豪強人家若想購買玻璃,就得先補上稅賦或者周濟鄉梓,算下賬來,該花的錢并未減少,官府這邊還能降低一些不良事件的發生概率。
少府令微微恍然,然后嘆服道“還是景丞明白陛下心意。”
他把任飛鴻的行為理解成了皇帝的安排,于是得出了一個溫晏然完全沒想到的結論天子的根本目的并非是要依靠玻璃賺錢,而是借此安定地方。
少府既然掌管皇家財物事宜,涅宮產品的販賣當然也由他們負責,任侯兩人商議定了后,由任飛鴻寫信給賀停云,提議把玻璃跟茶葉還有綢緞一塊往外售賣,又開始逐步將此物“贈送”給建州大戶。
在此期間,任飛鴻還在用心研讀景苑方士們整理的筆跡,了解到了許多不曾流傳于外的煉丹之秘。
比如說皇帝之前用過的石膽之精,也就是硫酸,經過提煉濃縮后,連百煉之鋼也能輕易消融,實在異常奇妙,令人贊嘆不已。
任飛鴻原先對誰都沒有太多的忠誠之心,她也并未掩飾過自己的態度,以往那些人見狀,自然不肯示之以十分的信任,也有些如扶何汸那樣的人,故意做出禮賢下士之態,想要收服于她,反而讓任飛鴻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