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知微思慮周全,在她看來,這個計劃固然是好計劃,卻不知需要試驗多少遍才能成功,再加上訓練騎士的時間,再怎么加快速度,也一定趕不上春獵,欠身道“此事耗費頗多,恐怕一月之內無法完工。”
溫晏然“不必著急。”又對侯鎖道,“鐘卿性情中直,還請少府多多看顧。”
兩人齊齊應聲。
鐘知微想,京中多士族,不少都是從開國便延續至今的重要世家,天子卻跳過了所有人,把如此至關重要甚至干連國運的任務派給她,可見信賴看重,末了還不忘叮囑少府令跟自己好生相處,可見溫和體下,得主如此,她必定盡心竭力為天子效力。
穿越到現在,溫晏然逐漸習慣了把具體細務交給下屬處理,確認鐘知微跟少府令都了解了工作需求后,便干脆地讓兩人退下,充分凸顯了現代密集的工作節奏。
走到殿外的時候,鐘知微忽然偏過頭,一霎不霎地盯住了身側的少府令。
作為一個擅長察言觀色的內官,在鐘知微看過來的一瞬間,侯鎖遍體身寒,其實對于皇帝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其實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概念,不過多年宮廷生活造就的敏銳性讓侯鎖立刻了解了鐘知微目光的含義,當下毫不猶豫地三指向天,斬釘截鐵道“鐘統領放心,事關重大,縱然與父母子女相對,侯某亦不敢泄露只字”
他算是想明白了,作為年老的內官,他要顧慮的無非是家族事身后事,然而自己的少府令一職雖然提升了家族的階層,卻也相當于一道無形枷鎖,不但侯鎖自己因此被主流官員鄙夷,因他而得到官身的族人也絕不可能被人當做正經士族。
除非侯鎖能有類似于忠烈過人這樣格外出色的名望,或者直接推動過當前世界的教育發展,才有可能被主流社會所接納。
侯鎖想,如今女兒跟兒子都有了出身,天子又不是先帝那樣昏聵的帝王忠于后者,只能被當做奸佞小人,但如今的天子或許能成為一名青史留名的圣明君主,他只要竭力效命,那未必不能在史書上占個只言片語,既然如此,又何必顧惜這一條命呢
既然面前的老內官已經允諾,鐘知微也同樣三指向天,鄭重立下誓言。
為了更好地完成任務,侯鎖派親信去收拾了景苑,又仔細挑選老練的匠人,集中起來研究天子提到的硬馬鞍,雙側長馬鐙還有馬掌一類的東西,期間不辭辛勞,親自去盯看,不容一絲秘密外泄,哪怕換做當年侍奉先帝的時候,都沒有這樣謹慎小心。
在決定坐車之后,溫晏然倒也不是很急著學會騎馬,禁軍那邊特地挑了一匹年幼的小駒,讓天子可以閑暇時坐在馬背上,在觀星池附近溜達兩圈,不過也正因為這是近乎孩童玩具的小駒,溫晏然也沒因為當事馬未曾裝備上馬鐙跟馬掌而感到奇怪
護衛在身側的禁軍偶爾會看見,天子在騎馬的時候,手臂會向馬匹兩側虛握,不過只有溫晏然自己才明白,她不是緊張,而是習慣性地在找摩托把手
距離春獵的時間已經不遠,建平中的達官貴人們已經開始緊鑼密鼓地為即將到來的盛事做準備,禁軍三衛除了必要的留守與輪換人員外,全部出動,各個王公貴胄身邊也有甲士相隨,宮里頭能算作溫晏然親近家眷的兩個小孩子里,十三皇子年紀太小,不適合出行,只有十一皇女勉強算是歲數到了,可以跟著一道外出。
少府那邊一口氣進上了六十多套獵裝這是一件令雙方都比較滿意的結果,在溫晏然看來,光出趟門準備那么多衣服,絕對能算是驕奢淫逸,整個春獵期間,她一天穿一套都用不掉,但按照大周的規制,類似的新衣縫制通常二百套余起步,侯鎖完全是出于對皇帝簡樸作風的迎合,才狠狠心把服裝數量給打了對折的對折。
穿越前只是一個普通社會工作人員的溫晏然并不清楚,對古代皇帝來說,“服浣濯之衣”,也就是穿洗過的衣服,居然是一件可以寫在史書上彰顯帝王簡樸美德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