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晏然笑“朕這邊剛想造水渠,叔父就派人送石料入京,忠誠之意,委實天地可鑒。”又在武徵郡邊上勾了一筆。
池儀這些日子一直留心北地,自然明白武徵郡邊上多鐵礦,如今被天子圈住的,大抵就是其中一處。
自大周立國以來,在鹽鐵兩項到底是私營還是公營上一直存在些爭議,最開始是放手讓民間自己來,等到后來地方勢力漸強,中樞需要收攏錢財權勢,便在各州都設了鹽官與鐵官,準備逐步將此項權力回收,卻未能徹底成功,等經過包括悼帝跟厲帝在內的幾代君主的折騰后,朝廷實際上已經失去了對鹽鐵的掌控權。
溫晏然將繪制了簡易輿圖的第一張紙卷起,又令池儀移近殿內燭火,將紙卷仔細地焚燒殆盡,灰燼則全數棄置于銅盆當中,又重新鋪開一張紙,準備寫信,同時吩咐池儀“待會讓崔卿去西雍宮,替朕寫一道任命。”
這封信是給溫鴻的,因為是私信,溫晏然全程客氣地以叔父相稱,表達了準備任命他的二女兒為郡中鐵官的意愿,希望對方不要推辭,如果有什么為難之處,她愿意跟對方一起想法子解決。
池儀是天子近臣,當然知道陛下為何如此行事。
從表面上看,是因為溫鴻之前送石料到建平,成功讓天子龍心大悅,于是開恩賞了對方孩子一個官位。
畢竟這年頭也沒什么不能任人唯親的說法,大量地使用親近之人,反倒是維持統治的合理方法。
要是稍微往深點想,可能會以為天子跟先帝一樣,都想倚重溫鴻,來逐步收攏地方權勢。
武徵郡位于虞州,當地世家素以韓氏為主,韓氏實力固然強橫,但因為德望不如袁氏崔氏宋氏,如今族中官位最高的也只是一個四品郡守。
既然仕途有限,又隱隱看出天下有大亂的征兆,韓氏索性把力氣花在經營家鄉上頭,而鹽鐵不但獲利極多,而且也是想要爭雄天下的必須之物。
從劇透的信息看,溫鴻本人并不愿意為人附庸,而是準備自己割據一地,雖然他現在與州郡中的世家相處不錯,然而一旦有了利益糾葛,兩邊就未必會像原來那般和諧。
溫晏然記得,方才池儀呈上的那些條陳中,提到從北地往西邊運貨的商隊里,夾帶了不少鐵器,這件事不一定是出自溫鴻本人的手筆,但他在北地扎根那么就,對此總歸不可能一無所知。
“阿儀,你說朕那位叔父,會不會讓他女兒接受這個任命”
池儀想了想,坦誠回稟道“市監在北地雖有些耳目,卻依舊猶如身在迷霧當中,對諸般情況都不甚了然,實在無法揣度溫郡守的打算。”
市監現在才剛剛設立沒多久,本來根本探知不到什么有效信息,能得到張并山那邊的動靜,還是因為受到了天子的提點,做了些專門性的應對。
溫晏然頷首。
其實池儀能這么說,就是已經完全明白了她到底為什么會做出這樣一個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