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掠過一抹靈光的宋侍中閉上眼,假裝自己正在小憩,向著有些疑惑的車夫道“無須在意,只當沒有瞧見那輛車子便是。”
雖然新帝遠比先帝英明,但在瞞著大臣出門溜達這一點上,雙方還是頗有共通之處的。
溫晏然其實也沒想著將自己的行蹤瞞得滴水不漏,這樣一來,等她以后暴露出昏君的真實面目后,大臣們也方便拿著這些共通點把她跟先帝放在一塊批判,然而溫晏然卻不曾料到,同樣是外出不歸,宋侍中相信先帝肯定是為了游樂,至于新帝,他雖然還不清楚天子到底去了何處,卻相信對方一定是為著正事。
低調的馬車在天桴宮側門停了一下,然后直接駛入其中,國師跟少府令都在此處等候溫驚梅臉上帶著一絲沒有睡好的倦意,至于侯鎖,則完全是“陛下可總算是回來了”的激動與喜悅。
張絡跟蔡曲將服飾帶來,侍奉天子換上,一行人加快速度趕往合慶殿,踩著點成功抵達大殿。
朝會的情況一如既往,能立在殿中的大臣,多是端莊之輩,就算有誰猜到點什么,也不會立刻提起什么。
等散朝之后,袁言時與宋侍中一道離開,隨后是盧沅光跟賀停云,工部尚書黃許搖搖晃晃地跟在后面,面上有些宿醉之意。
在黃許之后的人是吏部的李增愈,他的官位還只是侍郎,因為遲遲沒有主官的原因,如今與盧沅光一樣,暫領一部大小事務,至于以后能不能成為尚書,還要看天子意下如何。
大周散朝的時刻一向早,除了某些大臣會被皇帝單獨留堂議事之外,其余人都該工作的工作,該回家的回家,李增愈則與幾位友人一道,去了郊外的別苑中聚會。
酒過三巡,李增愈面上帶了幾分醉意,向友人們嘆息“朝中重臣大多認為陛下英明神武,在下本也如此以為,卻不料天子看似英明,實則與先帝一般,都格外倚重內侍。”
一位友人躊躇“說的可是那池張二人咱們久居建平,卻沒聽過這兩人有多少劣跡”
另一位文士冷笑“此二人居天子之側還不滿一載,如今有多少商賈投到他們門下甚至還有些讀書人,也開始把文章投到這兩人居處,開始求他們舉薦了罷”
說到憤然處,那位文士又拿了一本前朝史書,道“青史斑斑,內官那些酷烈貪瀆的行徑,難道是虛言嗎以我所見,那些內侍大多出自貧賤之家,自幼不修德行,一朝顯貴,必定貪圖享樂,魚肉百姓,諸位身為大周忠臣,士族后人,要讓天子知曉,內官并不可信,唯有倚重清流,才是長治久安之道,真等內侍們顯露出本性再行防備,便悔之晚矣”
李增愈本在飲酒,聽到此處,忍不住開始垂淚“天下世家雖多,然而宋氏與粗鄙為伍,袁氏老朽不堪,崔氏曾侍國賊我等士人,難道便暗無天日了么”
另一位文士“陛下初登大寶,正是銳意進取之際,何談暗無天日”又安慰道,“咱們都是經過先帝末年,那時朝野上下動蕩不休,如今天子雖然倚重內官,治下確實一片安平,又何必再生事端。”
話音方落,便有在座之人反駁“正要趁安平時節,才好從容做事。”又道,“天下之所以凋敝至此,就是因為先帝親近卑鄙小人,疏遠賢良君子,如今難道還要讓陛下重蹈覆轍嗎”
“既然如此,我等又能何為呢”
李增愈道“你我雖然無能,然而高氏子守孝期滿,正該回朝做官,不妨舉薦他去戶部。”
高氏也是大周巨族,其名望本不在袁崔之下,哪怕是族中晚輩,出仕之后,從白衣一躍而至侍郎之位也是十分正常的。
一位文士“現今戶部似乎并不十分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