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畢業之后,沈余難得在房間里躺了一天。
臥室里的燈都是暗的,梅清回來的時候還以為沒這個人,直到聽到里邊發出動靜。
她打開門就見到床上蜷縮起來的一小塊,只有一節白皙的胳膊露在被子外邊。
沈余長了一張好看的臉蛋,梅清就算看他不順眼,實際上也沒怎么苛待過他。
明天就是沈光光手術的時間,因為沈家的特殊情況,只要這個項目的合同簽了字,沈途領導同意馬上就給獎金,也算是幫扶一把,沈途晚上也來了電話說目前為止都挺順利,幾天來梅清難得的心情還算平和。
她對沈余說“晚上做了飯,餓了就出去吃點,明天你弟弟手術,可能有要幫忙的地方,他也挺想見你,你要是不忙的話就過去幫幫忙吧。”
沈余蜷縮在被子內,唯一一次沒有禮貌的坐起來,啞著嗓音說“我知道了,我會去的,謝謝您。”
梅清也沒在意,直接關了門。
沈余雙目無神,他悶在被子中,仿佛裹著最后的保護層。
一波接一波的疼痛沿著血脈流傳到全身各個部位,他眼底幾乎都沾染上血色,看不見任何顏色的唇瓣早都被主人咬破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能堅持下去,
沈余咬緊牙。
他絕對要堅持下去。
命運對他充滿惡意,可他一定能活下去,他要活下去。
第二天沈余是被梅清準備的聲音吵醒的,他的身體仿佛被車碾壓過一樣,不過好處也有,經過昨晚的折磨他現在神智清醒到極點。
兩人很快收拾好了東西,因為舍不得打車,坐了最早的一班公交,晃晃悠悠了兩個小時才抵達醫院。
醫院就是第二個社會的縮影,每天生生死死讓這里的人早見慣了的麻木,總有一些人的命,因為錢要被放棄。
沈光光住的是集體病房,梅清一打開門,里邊馬上就傳來小孩兒充滿精氣神的一聲“媽”,等他見到梅清身后邊跟著的沈余,更是睜圓了眼睛,然后掙扎的坐起來興奮朝他伸手“哥,哥你來看我了”
沈余在見到少年的時候終于露出了一個笑臉。
梅清瞥了自己兒子一眼,埋怨道“就你和你哥關系好,好好坐回去”
沈光光噘著嘴坐了回去,一雙圓眼睛和葡萄似的滴溜溜盯著沈余,小聲問“哥,你會多陪我呆一會兒嗎”
他長得其實和沈余有三分像,說來也不知道是什么離奇的緣分,沈光光和沈余的關系,在沈余看來應該是有些尷尬的,但是這小孩好像天生不懂,從剛開始學說話的時候就粘著沈余。
沈余會對這個家有距離感,可對沈光光從來都沒有,也沒有機會有。
梅清十分清楚自己兒子見到沈余就挪不動腳的屬性,心里雖然有點不對付,不過也知道現在也不是發作的時候,她把床頭位置讓給沈余,說
“我去給你們倒點水,順便去溫個粥,一會兒茶根喝點吧。”
沈余想拒絕,但是梅清也就是給他們兄弟倆騰個地方,她還有事情去找醫生問問,于是也沒等沈余說話。
梅清一站起來,沈光光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往邊上蹭,沈余敲了敲他腦門,“老實點,一會還要做手術。”
沈光光假裝撅了噘嘴,他抓住沈余的手,仔細看了看,小大人似的念叨“哥,你最近是不是又代課呢你別老去教別人了,你得去玩玩,我聽別人說,上大學之前的暑假很長,一輩子就一次,不去浪費了。”
小孩說這話時眼睛既好奇又有點隱秘的期待。
沈余心里很不舒服,他摸了摸沈光光的小禿瓢,輕聲說“等你高中畢業了哥哥帶你去玩。”
“真的嗎”
這句話可把沈光光激動得不行,他立馬就快樂的抱著沈余的手搖晃。
不過他也只高興了一會兒,然后做賊一樣越過沈余去看門那邊,確定他媽沒有進來后才拉住沈余的手,把他往下拉。
沈余疑惑的看著他。
小孩難得有些嚴肅,他還特意壓低了聲音,還有些稚嫩的嗓音對沈余說“哥,你別把再打工了,咱們家能撐過來的,我會努力很快好起來的等我好了就再也不買零食了,我會省錢的。”
沈余心口微酸,他彎著唇瓣,捏了一把沈光光瘦弱的臉蛋,完全不像一個十歲的小孩該有的肥嫩臉蛋,碰一下幾乎都能按到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