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這么盼著,誰知一天天過去,怎么都不見動靜。
衛蘭香還好,是過來人,這生孩子有的會早有的會晚,她倒是沒那么著急,而沈玄青一個愣頭小子,哪里經過這事,每天在陸谷面前鎮定自若,背地里好幾次踱步不安,請來草藥郎中,只說胎像穩著呢,等待就好,他便沒有任何對策。
一直到八月二十八這天,一大早陸谷剛起來,他后半夜沒怎么睡好,肚子一陣陣難受,但沒那么疼,就迷迷糊糊一直睡著,他穿好鞋正要起身,忽覺不對,低頭一看褲子濡濕了,之前紀秋月生孩子時他經過,這會兒神色一愣,連忙就喊沈玄青。
只聽外頭咚一聲,木盆落地,水也灑得到處都是,剛舀了洗臉水的沈玄青什么都顧不上了,只知往房里跑。
衛蘭香自然聽到了喊叫,她進來一看果真要生了,“啪”一下拍醒二兒子,大聲道“哎呦怎么這么愣,還不套車去接穩婆”
沈玄青一下子驚醒,他腿長跑得快,轉眼就不見了身影,王李村離得較遠,之前沈堯青太心急,直接背著穩婆跑回來的,如今他們有騾車了,人就不用那么累。
接生用的紅盆早已備好,衛蘭香一把從床底抽出來,沈雁匆匆去廚房燒水,沈堯青夜里睡在大宅子那邊還沒過來,好在昭兒還沒睡醒,先不用管,紀秋月就跑出門喊抱腰婦人去了,家里登時亂起來,讓陸谷不免也有些緊張。
騾車再沒有跑得這么快,沈玄青手里鞭子幾乎沒停過,等他接來穩婆,衛蘭香心里才安定下來。
陸谷滿頭是汗,生孩子的疼痛是他從未經過的劇痛。
房門和窗子都關上了,沈玄青什么都看不到,沈堯青抱著被吵醒哭鬧的昭兒在院里哄,轉頭一看他臉色蒼白,連忙喊沈雁拿個椅子過來。
人常說生孩子是半只腳踏進鬼門關的事,沈玄青像是又回到去年,紀秋月生昭兒那天,一盆盆血水端出來,那血紅的顏色看得他眼前發暈,一個獵戶見血會暈倒,說出去著實讓人笑話。
等坐下之后,沈雁又給他倒了碗溫水直接捏著鼻子灌進嘴里,這才回過神沒那么暈了。
像去年一樣,有人從房里端出盆,盆里都是血紅的水,他頭不暈了,可腿腳有些發軟,生孩子從來都不是一半個時辰就能完的,那一盆盆血水看得他心里像是壓了大石頭,他從來沒想過,陸谷那么瘦小一個,能流這么多血。
家里這么亂,沈雁要燒水還要照顧二哥,沈堯青抱著兒子都氣笑了,直罵沈玄青沒出息不爭氣,怎么就嚇成這樣。
沈玄青腦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聞言下意識反譏道“你也就比我強一點,沒見爭氣多少,那會兒還不是我攙著你你才沒腿軟倒下去。”
沈堯青一噎,壓根兒說不出反駁的話。
直到下午,吃不下也喝不下的沈玄青忽然聽見一聲嬰孩啼哭,他猛地站起來,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沒多久李婆高聲喊“喜得雙兒”這四個字時叫他才穩住心神,因外頭吹了一陣風,李婆不好把孩子抱出來,只站在房門口喊他過去看。
他匆匆過去,上臺沿時差點被絆倒,襁褓里的孩子已經不哭了,小小軟軟一個,閉著眼睛睡覺,眉心有一道淡淡紅痕,漂亮的像是畫上去的花鈿。
是和陸谷一樣的小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