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人不自醫。”倪佚只淡淡回。
昨天一早起來就發現小半邊腿沒知覺了,在此之前完全沒有任何先兆。
這不是倪佚生病所致,而是這具身體的使用期限快到了,在不違背小世界法則中,他會被逐漸排斥出這具身體。
換句話說就是該走了
“你莫驚慌。”倪佚還笑著安慰他“我又不是現在就要死了”接著就繼續說起了兩家鋪子的合作。
可倪佚無論說了多少話,張天逸好似都沒聽進去,他眼中慢慢彌漫出自己都沒察覺的悲傷。
這世上唯一的好友也是老師的人就要永遠離開。
以后再也沒人能給他出主意;再沒人能嚴肅指出他做錯的地方;更沒人能在他快死時把他拉回來。
“天逸”
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倪佚的臉在他眼中好似越來越遠,伴隨著低沉的聲音,眼中淚水沒忍住奔涌而出。
“你說什么我都答應。”張天逸彎腰捂住臉,終于泣不成聲。
“別哭。”倪佚嘆了口氣,輕輕拍著他后背,聲音輕得如同劃過的羽毛“還有六個月。”
六個月能在這個世界做些什么事呢倪佚不清楚。
倪子榮的長女兩歲,妻子腹中的孩子剛三個月,恐怕是看不到出生了。
而倪子彥的先進思想還停留在前世,要妻子年滿十八之后才考慮子嗣之事。
女兒侄女們隨著倪家門楣越來越高,在婆家過得都挺好,并沒什么需要倪佚操心之事。
倪子廷與公主的婚事最終是在皇長孫同意下提上了日程,可皇家婚事繁瑣沒有個一年半載休想完成。
家里長輩都是壽終正寢之相,只倪柱恐怕也會在這一兩年里跟著他離開。
所以看過來看過去,這小半年里都沒啥需要倪佚忙活的事。
他身體的異常很快就被家人看出,年長些的長輩心知肚明,此病回天乏術。
只晚輩們抱著期望到處求醫拜佛,奢望能多留他幾年。
可惜
倪佚說半年,果真只有半年。
半年后,他已經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只余下清醒的思想和一顆頭還能勉強四處轉動。
倪子榮求來的太醫都不肯再用藥,只是用了些湯湯水水的吃食,勉強吊命。
倪佚任由他們折騰,每回都笑瞇瞇地接受安排。
直到有天,天熱得有些過分,蟬鳴響徹在整個后院中。
倪子彥下值后就直奔倪佚院子,接過小廝們的帕子幫他擦汗。
一身緋色官袍皺皺巴巴,倪子彥胡子拉碴,邋遢得好似幾天沒有睡過覺一樣。
“我沒出汗,你先給自己擦擦吧”倪佚歪頭躲開帕子,努努嘴示意他的額頭。
“這官袍的袖子太大,一點都不方便。”
倪子彥小聲抱怨。邊說就便起身去銅盆里將帕子浸濕,剛彎腰,身后傳來的聲音頓時驚得他手一松。
“你都穿過來十幾年了,還沒適應古人的衣裳可怎么行”
噗通
帕子掉進盆里,水花跳起濺了一身。
可他無暇顧及,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轉頭。
倪佚又笑著重復了方才的那句話,說完還加了句“只允許你穿越就不允許我是穿越的”
“爹”倪子彥咬緊嘴唇,幾步奔到床邊。
他腦中此時亂成了一團,根本不知道眼下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但有個聲音很清楚很堅定。
倪佚是穿越的人
和他一樣都是其他世界穿越而來的人
“爸”倪子彥突然抬頭,用現代的叫法輕輕叫了聲“我可以叫你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