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開來帶路的下人,陳楊一路小跑著朝流攜院跑去。
沒想到剛到院子內,就見主屋內燭火還亮著,臥房內似是有人在說話。
“去把陳楊師兄請來吧”
“好”蒼老的女聲緩緩答著,她話音還未落,門已經被敲響。
“成杰我是你陳楊師兄。”
嘎吱
門很快被打開,倪成杰的夫人柳氏滿臉淚水,聲音嘶啞地喊了句“師兄”
心里不好的預感成為現實,頓時讓陳楊如墜冰窟,勉強伸手扶住門框才堪堪站穩。
去年倪成泛離開時,他和倪成杰兄弟互相攙扶。
年初成云病逝時,他身邊還有倪成杰。
可這回他身邊再沒一人。
老師留在身邊的最后一個兄弟難道就要離開他了嗎
“成杰”
喉中涌上的苦澀讓人難以下咽,陳楊踉蹌著往前走去,果然看到床榻上滿臉灰白的倪成杰。
“師兄”倪成杰艱難地出聲。
“你前幾日不是還好好為何為何”
話好像被堵在了喉嚨里,陳楊再也說不下去,只使勁地擦著眼睛想看清倪成杰的臉。
“爹和大哥還有四弟來接我了。”倪成杰輕聲說。
說這話時他臉上神情輕松,恰如他在倪成泛和倪成云臉上看到的那樣如一模一樣。
他們沒有丁點害怕;沒有絲毫遺憾。好似還很向往另一個世界的團聚。
“你們果然才是一家人,離開都沒人來叫我”陳楊苦澀道。
“師兄可還記得我們在安江縣的日子”倪成杰突然輕笑。
“記得”陳楊緊緊咬著牙關,這句話像是從喉嚨擠出來般扭曲。
他何止是記得
那些或笑或憎恨的日子是他少年時期的全部記憶。
爹娘的早逝陳楊記憶已經模糊,從記事起他就與爺爺相依為命。
陳老頭只求吃飽穿暖再含飴弄孫就算完滿。
可讀書越多見識越廣的陳楊卻渴求著改變自己命運,能走出安江縣看看偌大的云西國是何樣
后來他成功了。
定親的劉三丫被紈绔調戲,他獲得了知縣倪佚的賠罪,成功拜入其門下為弟子。
他以為自己野心掩藏得很好,卻每每在冒出瘋狂念頭時就被倪佚狠狠掐滅。
他嫉妒倪成杰幾兄弟有這樣一個父親,只想加倍向老師證明自己不比他們差。
直到離開安江縣時,陳楊都是把幾個師兄弟當成了競爭對象。
來到西平郡后,他發現了一條能見到太子的捷徑。
可才剛露了個尾巴,就被倪佚按了回去。
直到后來進入白豫書院,他們幾人與各類勛貴氏族的少爺們打了不少交道,陳楊才幡然醒悟。
老師說他還不夠格的原因。
面對這些年紀不相上下的紈绔們他都手忙腳亂,若是對上宮里那位太子,他的那點小心思怎會隱藏得住。
而且
通過幾年的書院學習,陳楊終于明白
他和倪家的幾兄弟不是競爭對象,他們是兄弟。
互相扶持的兄弟
此后的許多年里,陳楊分外慶幸當年老師的決定。
不僅讓他在朝中有來自四面八方的扶持,生活里也有能說心底話的至親。
家人
確實是至親的家人
自知心性涼薄的陳楊在心底里只有寥寥幾個至親之人,就連成婚多年的妻子也未曾完全走進他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