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皇子,應當可以入宮,你先速速回去求見皇帝,盡量拖延時間,一個時辰后,無論事情如何,都記得派人于宮門口接應,放我的人進去。”葉猶清盡量一字一句說。
六皇子連連點頭,又看向一旁繃得像弓弦一樣的十里“姐姐,不如叫十里姐姐同我一起,扮作暗衛,若實在不能輕易拖延時間,她總能幫上些什么。”
葉猶清點頭,將左手邊的十里推給六皇子“快去。”
二人也不敢耽擱,門一開一關,院里就只剩葉猶清和周鴻,葉猶清知道周鴻一定會引人找過來,于是用力撕下一根布條,將他腰腹的傷口死死纏住,扶他起來,將一間氅衣遞給他。
周鴻已經緩和了些,雖然搖搖晃晃,但卻能站得穩。
“你現在去金陵齋,找那里的掌柜阿狗,他會照顧你。”葉猶清說著,拉他出了門,繞出到大街上,混入趕在黃昏前出攤的百姓中。
“葉姑娘呢”周鴻沉聲問。
“我自有別的事。”葉猶清一面說著,一面揮手作別,秀美清逸的身影很快隱沒入人群。
風雨前總是寧靜,宮外百姓忙碌過著一日,宮內半日悠閑,文武百官三兩成群,說笑著走向設宴的大殿,雖天還艷陽和煦,卻早有燈籠紅燭立于道路兩邊,樂聲洋洋盈耳,充斥著三宮六院。
而福寧殿里卻好像摒棄了樂聲,安靜寂然,進門便是濃重的藥味,聞得人頭昏腦漲,墻角雖點了宜神的香爐卻也還是遮蓋不住。
廳堂以內的內室更是,仿佛常年不曾通氣,地方夠大卻也顯不出寬敞。
皇帝的臥床于正前方,上面遮著紗簾,看不清里面,床柱皆以金漆繪畫,雍容華貴,兩旁立著兩排宮人,皆低頭不語。
周子秋筆直于床前立著,視線瞧著紗簾。
“愛妃,來。”皇帝的聲音傳出,隨后宮人上前將紗簾卷起,露出里面的場景,皇帝身著寢衣,正慢慢坐起,一旁的宮人低頭替他穿靴。
周子秋沒說話,走上前,看著皇帝瘦削了許多的粗糙手掌伸出,將她五指抓住,輕輕摩挲。
周子秋手一抖,腸胃如往常那樣忽然拼命翻涌。
皇帝忽然用力,將她拉扯過來“瞧你的神情,十年有余,你看見我還是這副模樣”
“怎么不裝了”皇帝憤恨望著她,忽然起身,“從冷宮出來后,我以為你學乖了,我這般偏愛你,哪怕是貴妃之位都說封便封,你到底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臣妾從未不滿意。”周子秋冷聲道。
“從未不滿意”皇帝嗤笑一聲,將她手丟開,抬臂撫摸她臉蛋,周子秋下意識側身,隨即下顎一疼,被皇帝捏著下巴擰了回來,“避之不及,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皇帝胡須顫抖,眼中戾氣愈發凝重“當年那等忤逆天理之事我從來沒怪你,周家出事,我不顧百官反對保你,你聯合外人設計于我給周家平反,我也不是沒有瞧出來,我從來沒向你怪罪。后宮鶯燕這么多,哪個不是天香國色,唯有你有這份殊榮,你卻將這一切扔到地上踐踏”
“難不成你還想著那個女人簡直滑天下之大稽”皇帝咬牙啟齒道,隨后狠狠松手,周子秋纖腰一晃,差點摔倒。
皇帝看著她,忽然抬腿,踹倒了一旁半人高的青瓷花瓶,一聲巨響,里面的水連著碎瓷片灑了一地,濺濕了周子秋的裙擺。
周子秋閉上眼,等飛起的水珠從臉上落下。
“想我堂堂天子,面對的全是國事,竟然最后被一個后宮女人算計成了這般,周子秋,你真是好大的威風”皇帝嗤罵著,“我對你千防萬防,是萬萬不曾想到,你竟然用你的命來毒害于我”
他那張多了許多皺褶的臉上又是氣又是笑,一時狀若瘋癲,忽然將手一揮“帶進來。”
門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殷紅裙擺的女子被幾名禁兵押解進門,后膝一頂,跪倒在地。
周子秋眼中終于閃過一絲慌亂,回頭看去,又被皇帝掐著脖頸掰回視線。
“你們周家,真是出忠勇啊。我本想放你們一馬的,現在看來可以一個不留了。”皇帝說著,大手一揮,那些人便又將辭柯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