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猶清回頭看了辭柯一眼,辭柯正氣息不勻地扶著桌沿,濕潤的眸子往門上看了一眼,紅著臉扶正歪了的衣領。
“沒事吧”葉猶清耳語一般問,得到辭柯無聲的搖頭后,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去開門。
門被打開,六皇子正貓著腰趴在門縫上,聽見動靜后連忙起身,負手咳嗽一聲。
她已然擦干了頭發,如今高豎在頭頂,身上也換下中衣,穿了件圓領襴衫,外罩了件毛皮裘衣,看著比方才壯實了些許,便也更像個年輕男子了。
“姐姐”六皇子往屋里看了一眼,頓覺氣氛不對,后退一步,“我是不是打攪了什么”
她方才想尋辭柯,結果到了門口便聽見聲音有些不對,辭柯似乎在抽泣,她頓時憂心,等了會兒不見停,反而更劇烈幾分,這才抬手敲門。
她知道辭柯心里愁思頗多,卻一直不知為何,便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然而看著屋里二人的眼神,她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方才敲門似乎敲得不是時候。
“無妨,只是許久不見,聊了聊近況。”葉猶清嘴上笑著,眼里卻不帶什么笑意,看得六皇子出了一背的冷汗。
“外面冷,進來說話。”葉猶清一邊說,一邊伸手將人拉進屋中。
六皇子點頭,緩步進門,指著地上草藥“辭柯,這”
辭柯連忙嗯了一聲,上前蹲下身子整理,重新將草藥分門別類放好。
“真不打攪”六皇子低低問道,然后撩起衣擺,濟濟而坐,卻不料后面的辭柯忽然將椅子往后拖了一把。
六皇子踉蹌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倒吸一口涼氣。
葉猶清險些笑出聲,最后將笑意硬生生轉為咳嗽,抬眼責備道“周鴻給你放置的什么家具,一坐便滑。”
說罷,才忍著笑將手伸給六皇子,將云里霧里的她拉起來。
六皇子知曉辭柯睚眥必報的脾氣,便知曉自己確是打攪了什么,但又不明所以,這下坐都不敢坐了,漆黑如墨的眼眸左右亂瞟。
葉猶清見她摔了一跤,心里的火兒也下去了,神情溫和起來,拉過另一把椅子坐下“無妨,我方才聽你說尋辭柯有事,我可否共聽”
“自然。”六皇子腦袋點得莊重,看見葉猶清似乎難耐欣喜,手忙腳亂。
一旁的辭柯坐下重新整理草藥,眼神卻時不時看過來。
“當日我聽說姐姐命喪渭州,正練劍的手險些劃傷自己,悲痛一月有余,后來同辭柯相熟,見她總盼著郵差前來,才猜到姐姐沒死。”六皇子被葉猶清看著有些局促,輕輕道。
六皇子變化甚大,若不是看著那雙眼睛,葉猶清還真難以認出,身體強健不少不說,似乎性子也不再同以往那般沉悶,唯一不變的是眼底藏著的那股子倔強狠厲。
葉猶清對這個敢于女扮男裝混于朝堂,且一路堅毅的姑娘頗有幾分好感,看她這般變化,心里也有幾分欣慰,不由莞爾。
“看你個子長高許多,險些沒認出。”葉猶清溫聲道,頭輕輕偏向一側,“這兩年如何”
“幸聞姐姐教導,我只愿待我奪下這江山,便能放出母親,便能令百姓不再受苦,便能令在意之人好好活著。”六皇子壓低聲音,一時悲喜不辨。
葉猶清聽得心潮涌動,將她肩膀拍了拍。
一旁的辭柯忽然開口“六皇子可是來商討邊關之事”
正欣喜盯著葉猶清的六皇子終于被拉回了思緒,睫毛眨了眨,看向辭柯,點了點頭。
“今早父皇尋了太子、幾位朝臣與我,說是商討換帥之事,如今邊關節節敗退,不僅朝中官員,就是百姓怨言也頗深,直道齊國泱泱大軍,對陣區區一個西夏竟不斷后撤割地,定是將帥無能。”六皇子談起正事,眉間便嚴肅許多,正襟危坐起來。
“故而命我們各薦一位可領兵之人去往邊關,代替如今將帥之位,我有些事拿捏不準,因著往日的一些主意都是辭柯相助,便想來同辭柯商議。”
葉猶清看向辭柯,倒也不曾驚訝,反而是辭柯垂著眸子,有些不自在。
“一些女兒家胡亂之語罷了。”辭柯躲避著葉猶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