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心兒確實是無心人。”
那一年,師父歸來以后,相天遠獨自去了他的院落。
盛開如霞的大櫻花樹下,師父聽完他的來意,旋劍收鞘,直身而立。
相天遠良久沒有說話。
盡管他內心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從師父口中親耳得到確認,感覺仍是不同。
他問“師父為何不將實情告訴我們,告訴師姐”
紛飛落櫻之下,花千州白衣如雪。
他說“原因有三。”
花千州閉了閉眼。
清風從他身側拂過,烏絲顫動,略帶涼意。
然后,他將緣由一一道來。
“其一,心兒直率坦白,凡事不會多想,也不太會撒謊。”
“她未必會在意自己是不是無心人,可能也不太明白這三個字在修仙界其他人眼中意味著什么。她不一定瞞得住秘密。”
“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心兒自己。”
“其二,心兒需要有一個正常的環境。”
“我對她的期望,不是成仙,而是始終當一個普通人。”
“這件事情一旦泄露,不確定性太高,很難斷定別人的態度,也會影響心兒對自己的看法。”
“但如果生活在一個平靜的環境中,不被其他人另眼相看,其他人將她當作一個普通人,那么她的內心也會相信,她確實是一個普通人。”
“其三”
說到最后一個原因的時候,花千州凝滯了很久。
他望向遠方,卻許久沒有說話,就像在他心中,也很難說這樣做是對是錯。
最終,師父說道“心兒能留在花醉谷的時間,并不是永恒的。
“如果有一天,她的修為到了連我也即將難以壓制的地步,或者有一天,她真的成魔了,我可能不得不親手殺了她。
“以我個人的情感來說,不希望她知道這些。”
相天遠心口震了一下。
是了,他早該想到的。
師父將師姐留在花醉谷中,不僅僅是保護和教育,他也有監管的責任。
無心人在世人眼中,畢竟是一種危險的人。
一旦危險超過可以承擔的極限,將之抹殺,是僅有的選擇。
可是,聽到師父這樣說,相天遠卻感到心頭鈍痛。
他問“師父想到這些,不會覺得難過嗎”
花千州低垂下眼瞼。
“起初不會。”
他說。
“一開始我只是想,這樣一個年幼的無心人流落在外面,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不如帶到花醉谷中,由我來照看。但是”
師父的語氣放緩了,也帶著淡淡的惆悵。
“她是我的第一個弟子。”
“在此之前,我孑然一身,沒有人會將我稱為師父。”
“她和其他的孩子不太一樣,不太會撒嬌,也從不哭鬧。”
“可是,她會聽話地跟在我身后,會問我奇怪的問題,會抱怨我的倉庫太亂,會安靜地模仿我的劍招,會觀察其他人的反應。雖然其他人的喜怒哀樂,她都不太明白的樣子,可在看到之后,她會試著猜測其他人的情緒,自己也學著效仿人情世故。”
“后來,她就像一個平凡的小孩一樣長高長大了,小劍每年都要給她量身買新的衣裳,小刀和小匕首也開始說女孩子的養法和男孩不一樣,讓我給她添置些物品。”
“她的劍術越來越好,懂的東西越來越多。”